重案組的問話室裡,四堵牆髹著單調白漆,中央空調嗡嗡震鳴,吹出格外乾冷的風。
一般人坐一會就渾身不自在,可眼下卻有個人大大咧咧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摺椅上,支著頤,一句沒一句地指使著年輕的探員。
「呸呸呸,咖啡有夠難喝,給我拿瓶酒來。」
小探員捺著怒氣回應:「沒有酒!進了問話室還敢把自己當大爺?」
「這樣服務市民的態度可不對,我是來協助調查的,警方都沒說我是嫌犯,你竟然給我喝這種咖啡,跟虐待嫌犯沒兩樣,當心我投訴你——」
「你──!那只是因為還找不到你殺人的證據而已!我們一有證據就會馬上把你這種爛仔抓起來!」
這時候,問話室的門打開了,李廣手裡拿著盛清水的紙杯,放到桌上。
「不喝咖啡,那喝水吧,二選一。」
齊連山勾著一邊嘴角,笑得特別邪氣,像電視劇裡的奸角:「李Sir,我要選別的,不然就投訴你們重案組。」
李廣眼也不眨地拿起那杯咖啡,倒進角落的垃圾桶裡,又作勢倒掉那杯清水。
「還有第三個選擇,什麼都不喝。你想投訴,可以,待出了這問話室,寄信、傳真、或者打電話給警察投訴課吧,警方會循既定程序處理。齊先生,我現在要就皇冠街(註:前文中的齊連山街)吊屍發現案向你問話,請你配合調查。」
齊連山接過那杯水一飲而盡,聳了聳肩:「李Sir愈來愈有官威了。行吧,配合,都配合,隨便問。」
李廣轉向那名新人:「看到了沒?跟這種人多說無益,更不該洩露調查進展。先去外面觀察學著吧,我來盤問。」
「Sorry Sir,我知道了,現在就出去。」那名探員慚愧地應了。
問話室裡只剩下李廣和齊連山。兩人的眼神交錯,瞳孔裡不約而同掠過一點笑意。
齊連山借著探員轉身的短暫一瞬,早就偷偷關掉了桌上的錄音機。
「我說啊廣哥,你少操點心,新人交給別的核心隊員慢慢教,別累著了。」
「比起他們我更操心你。」李廣很快就收起淡得幾乎看不到的那抹笑意,回以一記眼刀,「小齊,你是不是在18K待久了,忘了自己是誰?怎麼跟自家人搶人,阻撓反黑組調查?簡直胡鬧。」
齊連山坐直了,換回聊正事的態度:「廣哥,你很少主動聯絡我,是不是胡正勳叫你找我討人?我去醫院劫人時看守的全是反黑組探員,他又搶走你的案件?」
「怎麼?」李廣聽出他話裡有話,「是我主動要求反黑組聯合行動的,後來胡正勳向上頭申請全權調查,因為牽涉新義堂和重案組內部,上頭要我避嫌也沒辦法。你插手攪和,該不會是為我抱不平?」
齊連山搖搖頭,抓緊時間和李廣交換情報。
李廣臉色愈來愈詫異,眉頭鎖得愈來愈緊,卻又連連搖頭。
「你弄錯了吧?我一向和胡正勳不咬弦,但可以肯定他不會是 Joker 。」
「廣哥你怎麼這麼肯定?難道你已經和 Joker 打過照面,或者有強力證據鎖定嫌疑人了?」
李廣一愣,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又很快恢復正常:「不是,有兩項證據可以排除胡正勳的嫌疑。」
一來,胡正勳差點就被 Joker 放的汽車炸彈炸死了,停車場裡的閉路電視把九死一生的險況拍得一清二楚。
二來,廖金龍一案裡,周白通發現屍體脅下有戒指壓痕,移走廖金龍的另有其人,有可能是 Joker 將撲克牌放進死者口袋插贓嫁禍;但胡正勳到達勝聯路時被李廣問起,說和妻子鬧不和,前天脫掉戒指放進銀行保險箱了。
李廣歎氣,說:「小齊,你們那行講求直覺敏銳,可是重案組只講證據。我會盡力把調查權要回來,親自再向麥永雄問話,搜出廖金龍藏起來的自白書瞧瞧說法,也可以跟銀行求證,不過你就別咬著胡正勳不放了,他畢竟是你阿Sir(頭兒)。」
齊連山撇了撇嘴,正欲再勸:「廣哥,我知道你人好,不想跟便宜哥哥起衝突,可是你別忘了,胡正勳以前同樣身在舊重案組……」
「以麥永雄那種精神狀態,不能排除幻覺作祟。就算胡正勳真有逼供也好,可他以前在重案組A隊裡掃毒打黑已經開始這麼幹了,抓到涉嫌加入或跟黑社會有來往的人就上刑拷打,毫不手軟,也搗破過新義堂的毒窟吧?怎麼可能跟他們勾結?」
李廣說得在理,齊連山一時三刻也反駁不了,吁出一口氣,往後一靠,癱在椅子上。
「廣哥,抱歉啊,又給你添麻煩了。我是不是直接把麥永雄丟在警局門口還給你們就好?」
李廣也放鬆下來了,溫和地搖頭:「別,這樣多難看。你回去給他帶個話吧,讓他自首,扣押在我重案組這邊。他的案件我自會秉公查清楚,也不會讓他在調查期間受到傷害。」
「廣哥,借你地頭(地盤)睡一覺,晚點才回去行嗎?」齊連山打了個呵欠,賴著不走。「我好久沒安穩睡過覺了,除了砌人還是砌人(註:砌有打人和做愛兩個意思),正好有48小時在臭格(拘留室)裡補一補眠。」
李廣輕斥他一聲:「喂,你瞧瞧你,刺了一身亂七八糟的紋身不說,連說話方式都跟爛仔沒兩樣了。黑社會就是個大染缸,你早點抽身為妙。」
齊連山心中一暖,卻自有打算,含糊地應了聲:「再說吧。廣哥,之後有什麼發現,在我地頭的街頭尾電話亭電話簿裡留句話就行。」
李廣看他言不由衷地隨口回應,蹙了蹙眉,卻也沒多問,點了點頭,起身離開,帶上了門。
問話室昏暗的燈光下,齊連山淺眠一會就醒了。
他自小就是夜貓子,自從當臥底以來更是鮮少睡覺,也不怎麼累。他總想,自己或許就是天生當這行的料子吧。
問話室是室內間隔,沒有設置窗戶,天然光難以企及,除了那一盞調到最暗的檯燈以外,四處都是安靜的,陰陰森森的,暗得齊連山自己的影子也幾乎與四周融為一體。
齊連山卻好像絲毫體會不到那種無法言喻的恐懼和寒意一樣,嘴裡哼著小調,將檯燈扭到照著牆壁,右手疊在左手上,手指一一屈曲,投射出一隻狼狗的側面剪影。
「廣哥啊,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會忘記我是誰的。像我這種野狗,自小流落街頭,要不是你撿了我,我大概會偷東西被打殘打死,或者餓死凍死橫屍街頭,哪會有今天?」
他喃喃地說著,眼底綻出一點惡犬似的暗光,動了動手,牆上那隻狗的剪影就慢慢變成了鷹勾鼻的奸人面相,黑壓壓的一片。
「廣哥,你放心,我早晚咬死老新(新義堂)放進來的那條狗。」2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pScwofp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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