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連山獨自走進電話亭裡,翻開電話簿。
李廣之前來過,親筆留下了訊息。齊連山看著一行行蠅頭小字,眉頭忽而舒展,忽而皺起。
李廣抓到了 Joker ,是副隊長梁烈鋒的太太梅若男?
還要帶隊出一場滿月宴行動?
李廣向來以冷靜有大局觀著稱,怎會這樣兵行險著?
能當上間諜的,個個都老謀深算,尤其像梅若男這種藏匿多年幾乎無人發現的內鬼,立場搖擺不定,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實在難猜。李廣就這麼肯定她會向重案組投誠?
可是這的確是把新義堂核心人物釣出來一網打盡的好方法……齊連山心裡嘀咕著。
斬手提早退出社團屬於新義堂的堂規,請帖送到新義堂後,龍頭和重要頭目不可能避而不見。O記正為了如何誘捕這老狐狸大費腦筋,如果梅若男出面約見,還捎著才滿月的兒子降低對方戒心,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算了,廣哥決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齊連山合上厚厚的電話簿,喃喃道,「還好他抓到了對的人。不是胡隊,是梅若男……」
他之前一直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的感覺,像是在被誰耍著,或者漏掉了什麼關鍵的事情。出現這種奇怪的第六感一點都不好受,對必須留意每道蛛絲馬跡的間諜來說,更加不可接受。
他懷疑胡正勳,怎麼都看自家隊長不順眼,覺得他心思深沉,那張常常鐵青著的臉後像是藏著什麼秘密似的。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炸彈襲擊,缺失婚戒都是極有力的排除證據。現在,李廣更查出了 Joker 是梅若男,證據確鑿,梅若男本人也承認了。
遠處,天和地仿佛連在了一起,夕陽彷彿掛著沉甸甸的鉛塊,正慢慢地向地平線墜去。
「真不能再糾纏下去了。」齊連山壓下怪異的第六感,輕嘖一聲,抓緊時間溜到警局。
之前被李廣傳召到重案組問話室,兩人剖析了一番 Joker 的線索,齊連山卻始終對胡正勳心存懷疑,於是半夜從問話室爬通風管道到了O記辦公室,趁四下無人為意,潛入胡正勳的辦公房裡,安了一個微型攝錄鏡頭,還在他的筆筒裡替換了一支錄音筆。
一時意氣之舉,收拾起來頗費工夫。
他在警局附近戴了個口罩,裝成蒸餾水公司的臨時工,忽悠一個送貨工人讓自己去警局送一回貨,手腳麻利地換上制服。
這次的當值O記探員沒上次的那麼憊懶,看齊連山扛著水想進胡正勳的辦公房,探頭探腦的,馬上叫住了他。
「喂,你,新來的?」
齊連山望了那探員一眼就挪開眼神了,陪笑道:「是是,這位阿Sir,我正想送水進辦公房裡呢。我看裡面有水機……」
「不用,全部放在茶水間,我們會自行換。」
齊連山只得改變策略,再熱心地提出這是自己今天送的最後一回水,有空瓶的話可以順道幫他們換掉,探員才鬆了口。
「行,那謝謝你了啊。動作快點,也別到處亂走亂看。」
齊連山在茶水間換了水,又扛著水瓶進胡正勳的辦公房。
跟歷屆重案組隊長親民的作風不一樣,胡正勳在O記辦公室裡給自己劃出了更多私人空間,也處處透露著手握權力的味兒──弄了這個辦公房玻璃隔間,玻璃落地窗採用隔音材料,還是單向的,從裡面看得到外面,但從外面卻看不到裡面。
O記初落成時,一些探員曾經說笑,指隊長像在審犯,又像典獄長監視著囚犯勞動。內部對於這位隊長的鷹派作風看法很不一,有人不喜歡,但也有人視之為模範領袖。
齊連山除了跟李廣關係較親,對別的人都沒什麼歸屬感,自然也不會對胡正勳的管理作風有多大意見。他想著正事要緊,趁著探員戒心下降沒在房門外留意他,馬上拉開文件櫃,從後排文件夾之間抽出微型攝錄機。
換完瓶,離開前再摸筆筒,卻發現那支錄音筆不在,飛快地掃視桌面,也沒有。
齊連山登時頭大如斗,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咒罵。
他的這支錄音筆筆蓋內壁有微雕編號,警方記錄在案的。要是被隊長拿走還好,但要是被旁人拿走、丟掉、或者遺失了,無法交代下落,說不定O記會懷疑他反水,將警方情報賣給了18K。
到時候別說脫警服或者惹官非了,能不能活著走出O記都成問題。
急歸急,齊連山心中知道,不可能翻箱倒篋地找筆,只能下次再找機會再來,或者拜託李廣幫忙。
他鬱悶地回到自家地盤,沒心情消遣,去了其中一個住處,胡亂泡了一杯泡麵,一邊吃,一邊導出微型攝錄機偷拍的影片。
「我肯定是跟胡隊八字不合才會懷疑他,明明只是個工作狂,連半點不可告人的個人愛好都沒有。早知道就不浪費電池偷拍他了。」
他按著遙控快進按鈕,百無聊賴地掃過一段段畫面,懊惱地喃喃自語,又忍不住批評。
「根本就沒什麼秘密可言,辦公房隱蔽度這麼高,到底有什麼意義──」
他的話戛然而止,盯著一段片段,大皺眉頭,按下了暫停。
片段裡,胡正勳大概在準備開會向高層匯報,穿了一身警官制服,抱著文件,背對著偷拍鏡頭,站在鑲牆全身鏡前整理儀表。
也不知道齊連山看到了什麼,手漸漸顫抖起來,按了好幾下才按對了重播鍵,站到小小的電視機螢幕前,用慢鏡頭再看一遍,重新定格在這一幕。
「不是吧……」
深秋入冬之際,日短夜長,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了,遠處群山變成了一隻隻巨獸的暗影,蟄伏著,蠢蠢欲動。
與之相對,屋內的人臉色慘白如紙,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只覺得脊樑上流下一股股冷汗,腦袋裡像被針刺了一下似的,全身都有些麻木。
甚至有一霎那,齊連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掌握一切的臥底在看錄影,而是一個無知的路人按著地圖一步一步地走,以為走對了路,卻不知不覺走到了懸崖邊,不經意停步,低頭一看,才發現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接踵而來的後怕讓他心臟罕有地狂跳不止,陷入一陣空白的恐慌之中。
半晌,冷風一吹,他打了個寒噤才回過神來,霍地扭頭望向牆上的掛鐘。
電視機蒼白的光映出時針和分針,七點。
今晚重案組的滿月宴行動──五時恭候,八時入席。
齊連山攥了一部大哥大(舊式手提電話),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一次又一次的忙音裡,他只得改留傳呼訊息,傳呼台的人還沒開口,他已經心焦火燎地報出李廣的傳呼機號碼,大吼。
「廣哥,出大事了,有內鬼,快點喊停滿月宴,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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