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症室永遠都像個戰場,充斥著各種忙亂的聲音。
醫生和護士匆匆往返,腳步聲如同驟急的雨點「啪嗒啪嗒」地敲打著地板;病人癱在輪候區,這個哭泣,那個呻吟,還有的上個廁所就不幸錯過了點名,和家屬一起氣沖沖地衝到櫃檯投訴。
就在這時候,齊連山渾身上下沾滿血污,眼神不善,跟個殺神似的,連人帶車衝進了急症室,在分流區前來了個急煞車。
「通通給我死開!」
「轟──嘎吱──」
排隊掛號的人都紛紛大叫著往左右兩邊閃開。
齊連山拉下皮夾克外套,將懷裡的小傢伙隨手擱在櫃檯上,再扶下軟軟地趴在他背上的李廣,一手攬在懷裡,另一手揪住一個護士。
「叫你們急症室最好的醫生出來!馬上出來救人!」
華城治安不算好,急症室常客可不是傷風感冒肚子疼的老人,而是全身浴血的警察和黑幫份子。那個護士雖然嚇了一跳,但尚能強作鎮定,將哭鬧不止的小嬰兒送到一旁急救,又叫過幾個醫護同事,一起將昏迷不醒的李廣搬到擔架床上,檢查維生指數。
護士長接到報告,不敢大意,匆匆出來,可是一翻掛號紀錄,再看了看亮著紅燈的急救室,面有難色。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不久前接到跳樓重症,醫生正在急救室裡搶救,可能要等等,我們先在這裡初步急救……」
正在替李廣檢查的兩名急症室醫生緊張地指揮著護士搶救,一邊滿頭大汗地交換意見。
「根本沒時間做深入檢查了,維生指數太低,搶救優先……病人出現呼吸抑制,必須馬上駁上 surgical airway(外科呼吸道),準備深部肌內注射10ml 25% magnesium sulphate (硫酸鎂),把血壓降下去……」
「還是要抓緊時間做CT(電腦斷層)!他中了兩發子彈,一發打中下顎,貫穿舌頭和鼻竇,另一顆直接打進右眼,相對位置沒有穿透的彈孔,也就是說兩顆子彈都還在顱內……得通知神經外科那邊的專科醫生來開顱,一味急救只是治標不治本!」
「那趁他心率回升一點點,快去照一下!」
李廣再被推出來的時候,情況進一步惡化了,身體開始無意識地顫抖抽搐,胃液混著口鼻裡溢出來的血,嘔得一下巴都是。
齊連山在擔架床邊亦步亦趨,看見李廣痛不欲生的模樣,心裡像被狠狠地剮了一頓,血肉模糊的,握著他的手,恨不待把自己的命掰成兩半分給他:「廣哥,廣哥你撐住……急救室裡怎麼還沒好?!」
「病人有腦疝跡象,趕緊換成後仰側放,保持呼吸道暢通!先生不好意思,我們盡力而為,但是病人傷勢嚴重,在等待的過程裡,或許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齊連山不懂他們在嘀嘀咕咕什麼,也不想懂──
等?李廣傷成這樣子,性命垂危,這些醫護還他媽的叫他等?!他可以等,李廣等不了!
什麼叫做好心理準備?
他情急之下,拔出懷裡的手槍,朝天花板連開三槍。
「砰砰砰!」
火光迸發,開槍巨響在急症室裡迴盪,懾住了所有人,包括醫生護士在內的所有人都尖叫著抱頭蹲下來。
「別跟我說救不了,救不了也要救!你們不把急救室讓出來是吧?醫生還在裡面救著那條好仆不仆現在才仆街作死的茂利(傢伙)是吧?信不信我闖進去一槍幫他收皮(送他歸西)?」
只有一個人剛推開急救室的門,還站著,皺著眉頭望向齊連山。
這個醫生正是馮敬德,在急症室裡當了十多年的醫生,對這種突發情況見慣不怪了。
「這是在做什麼?」
急救室裡的醫護慌忙拉住他:「馮醫生,噓,噓,別惹到他們……」
「沒事,趕緊把病人送到 ICU (深切治療部),看來又有新的 case 來了。大家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齊連山被李廣受傷一事激出血性,才不會輕易收手,又不滿馮敬德不把他放在眼內,索性大踏步迎上前,三兩下掀掉外套和T-shirt,兇神惡煞地「響垛」(亮出名號)。
「丟你老母臭蟹,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齊連山這人除了熱衷賺錢和做愛以外,還喜歡群毆生事,不怕死,還沒到15歲就成為反黑組重點培訓的對象,進入 18K 裡混、劈友搶地盤,一路腥風血雨,直到兩肩各紋了一朵一百零八瓣的牡丹花,彰顯著身為 18K 「雙花紅棍」的榮耀。
曬成古銅色的胸腹上全是侵略性十足的毆鬥疤痕,紋了五個龍子,形狀各異,背上還紋了四個,合起來就是「龍生九子」。
(註: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贔屓,馱碑力士;狴犴,司掌獄訟;螭吻,喜好吞火;蚣蝮,生性喜水;椒圖,閉口不出;蒲牢,長鳴示警;饕餮,貪婪惡獸;狻狁,勇悍無畏;睚眦,有仇必報。)
九龍子集於一身,正是齊連山對自身的評價。有人覺得他忠,有人覺得他奸,但對他來說就是做自己而已,除了李廣,別的通通不重要。
李廣一直教他做人要有良心,不時耳提面命,說怎麼貪怎麼惡都要有底線。齊連山雖然自小和他鋒哥比較合得來,都是有仇必報的性子,但也願意聽話稍稍節制,以免惹這位好好先生不高興。
可那些醫生語氣裡分明都在說李廣沒救了,要是人不在了,還要什麼道德底線?
他悲憤地一推馮敬德,將人抵在牆上,槍口戳著左胸狠狠一壓,滿佈血絲的眼珠與對方的眼睛近在咫尺,惡狠狠地齜著牙,擠出一句。
「我最後再說一次:別跟我說救不了,救不了也要救!要是廣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這些醫生護士就給我等著瞧……!」
馮敬德望了望抵著心口的槍管,夷然不懼地伸手撥開。
「我不管你是誰,收起槍,礙著我救人了。」
齊連山睚眦欲裂,將槍別回褲帶上,又不知從什麼地方倏地抽出了一把尖刀,刀鋒足有六吋長,開了刃,閃著令人不寒而悚的冷光,稍稍用力,就已經划破了一層油皮,沾上了血紅的痕跡。
「不認得槍,刀總認得了吧?!連18K老大都跟我兄弟相稱,你這醫生敢他媽的用這種語氣命令我?!」
馮敬德挑了挑眉,就像沒看到脖子上架著刀似的,指揮著同事趕緊把李廣推進急救室,才再與齊連山對視。
「聽不懂人話是吧?好,我換你懂的說。」
他深吸一口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齊連山鼻子,極為地道的華城髒話連珠炮發──
「你條仆街死靚仔(臭小子),冚家鏟(全家死光),我丟你全家,誰他媽的給你膽子惹急症室醫生?別以為身上紋一堆花花綠綠的紋身,有把破槍破刀就能威脅我!你這種沒禮貌的爛仔(小流氓),我見得多了,你有刀我也有,誰怕誰?丟!」
齊連山從來沒看過罵人罵得這麼兇的醫生,臉色逐漸呆滯。
馮敬德撥開他手上尖刀,扭頭就走,故意同樣惡狠狠地擱下話:「你廣哥性命在我手上,懂?他要緊急開顱做手術,活下來的機會本來就很低,如果你再對醫護不客氣,當心我一個手抖,輸錯血型、拔錯喉管,又或者『不小心』手術刀一劃......」
「你──你這沒醫德的傢伙,這麼惡毒的話都說得出來?我不放心,讓我盯著!」齊連山大驚失色,就要擠進急救室。
急救室的門在他面前砰然關上。
齊連山著急地拍打著門:「一時失言!一時失言!醫生,你是不是要收醫金才肯救人?我整副身家都給你夠不夠?求你了醫生!大不了我跪下給你賠罪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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