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金龍和重案組同袍們去大牌檔吃宵夜。
大牌檔是H城的標誌之一,因為一大張固定攤位小販牌照而得名。檔主把開檔用的東西放在一個巨型包箱裡,休業時用木板加鐵鍊捆起,放在路邊,營業時再撐起,搭幾個綠色帳篷,主要給廚子擋風煮食,露天擺著一堆摺疊飯桌和椅子。
食客三五成群地坐著,大多數都是市井小民,不乏袒胸露背和穿拖鞋的,一邊吃得津津有味,一邊聊得熱火朝天。
大牌檔掛著的塑膠紅罩鎢絲燈泛著明明暗暗的燈光,和街燈一樣,引來幾隻飛蛾繞著打轉,因為太熱飛走,又趨光撲回來。廖金龍有心事,一顆心也跟那飛蛾一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撲騰,愣是找不著落腳處。
重案組一行從隊長到新人,足足二十多三十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進大牌檔,很快就有街坊留意到他們。
「啊,是重案組的李Sir!剛剛才在晚間新聞上看到你們開記者會,這下真人就來了!」
那李Sir正是重案組隊長李廣,廖金龍看著他自二十五歲進重案組的,一進來就因為家世和學歷的緣故當了督察。當時人人都以為他是個少不經事的大少爺,多番刁難,後來卻都拜倒在他冷靜的頭腦與超凡的槍法之下。
從二十五歲到現在四十出頭,經年累月相處之下,李廣身上那股單薄峭拔、不易親近的氣質淡去了一些,臉膛因為常年外勤被太陽炙烤出一層淺淺的麥色,下巴長出來一層淺淺的鬍荏,添了些陽剛氣息,但與他們一群糙漢子相比,依舊像個混在黃褐色粗瓷裡的白瓷瓶。
不同出身的人氣質也不同,有的可以模仿,但有的後天怎麼都學不來。
李廣的氣質就不是人人學得了的,就算走進充滿煙火味的大牌檔,好些同袍被燻得冒汗,脫外套的脫外套,捲袖子的捲袖子,李廣還像根萬年不化的冰棒似的,一襲高領長風衣裹著挺拔的身材,扣子繫得嚴嚴實實,一絲多餘的肉也不給外人看,手插在口袋裡,只露出小半隻錶,低調簡樸裡殘餘著貴公子驕傲而禁欲的氣質。
群眾都是八卦的,七嘴八舌地打探:「李Sir李Sir,前天那宗,四個人吊死在18K地盤那條齊連山街的路牌上,怎麼看都很可疑對吧?聽說屍體身上都有社團紋身!遲遲沒有鎖定嫌犯,是不是有什麼內情?」
李廣蹙了蹙眉,淡淡地回應:「抱歉無可奉告。」
「李Sir李Sir,是不是結案了來吃慶功宴?上星期那一宗富豪千金綁架案,能不能講一下內情?聽說你們組裡有一個阿Sir跟歹徒大戰三百回合,被連捅十刀後大發神勇,反殺對方?」
「聽說那個千金其實是你們隊裡派去當臥底的Madam,像007和邦女郎那樣,裡應外合,來了一齣特工智擒七綁匪?」
「不是啊,我聽來的版本,那個千金是貨真價實的豪門千金,被李Sir你親手救出來以後天天往警局跑,要以身相許呢,送花送跑車行不通,就報考警校……」
「丟,你們以為這是寫小說還是拍商業片?」某個探員笑罵一句,急不及待打開了話匣子,跟市民東拉西扯,「不過當時救人質的場面也真的挺危險的,我跟你們說哈,咱們梁副隊一馬當先……」
面對著群眾愈來愈歪的揣測,李廣不置可否,也沒禁止那個手下跟說書似的口沫橫飛,只微微笑了笑,招呼眾人分成三桌入座。
他本來性格就是淡淡的,不愛說話,但也正是這沉著大度、處變不驚的性子,讓他在泯然眾人中如同一顆耀眼的星子。
廖金龍不禁想:這就是天生當頭兒的料子吧?說不定以後還能爬更高,坐上局長的位置。不像自己,在重案組裡打滾了大半輩子,只靠著資歷從普通探員升了一階警長就到頭了,再過一年退休,退休金少得可憐。
他也不像他們梁副隊那樣,膽量過人,身手了得,十五歲入行以來,行動功績數之不盡,天生性格又豪邁奔放,愛跟同袍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是個最講手足義氣的人。
此刻他們的副隊長梁烈鋒正跟隊長李廣坐在一起,故意擺出死皮賴臉的模樣,騷擾對方點菜:「廣哥你請大夥兒吃慶功宴,可不能趕我一個人回宿舍。我就跟過來,就坐在這兒了,不挪地方了,一人吃三人的份兒,吃窮你。」
「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怎麼還整天抬槓?說過多少次了,若男還在坐月子,你這樣不好。」李廣將菜單交給店員,不冷不熱地推開梁烈鋒湊過來的笑臉,「女人生孩子不容易,要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來照顧小孩也不容易,就算若男她身體好,有能力照顧自己母子倆,你也要多顧顧她情緒。」
「行了行了,吃完宵夜不就回去了?我又不會在外面亂搞。廣哥,你已經天天往我們家送補品了,現在還拿這看負心漢的眼神看我,嘖嘖嘖,別人看了,還以為你才是她老公。」
同桌的廖金龍看得分明,李廣本來正拿熱茶沖洗瓷杯瓷碗,一聽這話,平常的鎮定自若不見影蹤,急了,茶壺猛地頓在桌上,滾熱的茶水飛濺,左手手背馬上就燙紅了一大片。
「嘶——梁烈鋒,你亂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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