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驟然遭揭穿,梅若男第一個反應就是掏彈簧刀,可是她人生頭一遭為了盛裝打扮而沒有貼身藏著刀,也沒有帶上浸過迷藥的手帕,事實上面對李廣也下不了手,僵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覺得自己真是完了,徹底完了。眼前一陣陣金星亂舞,她覺得自己像被從腦門一刀割下去剖成兩半,雖然還活著,卻比死還痛苦。
新義堂龍頭坐館用最骯髒不堪的手段教她乖乖聽話,教她如何當一個間諜,假裝逃脫,以受害者的姿態半點不惹懷疑地加入警方。
梅若男進了負責命案劫案的重案組分隊。那時的女警地位不高,只要懂給男警斟茶遞水、跑腿買飯,在辦公室裡當個花瓶就好,也正是這樣,每逢有新義堂涉及的命案劫案發生,她可以順利成章地偷聽男警們討論案情,再趁他們出勤時通風報信。
可是,男警們開始發現,她的身手和腦筋一點都不輸男人,於是捎上她查案出行動。她在重案組待得愈久,和同袍們相處得愈久,羈絆愈來愈深,驀地發現,自己在男人手下當條搖尾乞憐的狗以外,原來還有一大片廣闊的天地──
廖金龍兒子急需換肝,是她順帶傳出去的消息。看到廖金龍被迫協助處理屍體後仍要強打著精神當值,裝成沒事人一樣,她第一遭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是之前從來沒有的,心臟跳得有點虛,那幾天甚至不敢跟廖金龍說半句話。
晚上,她依約外出與男人見面,和男人像一雄一雌的蛇交纏在一起,在直欲沒頂的快感中,她沒來由覺得自己被撕成兩半,一半在慾海裡暢游,一半在烈火裡猛烈焚燒,痛入骨髓,逼得她落下淚來。
男人看穿了她的異樣,死死掐著她,逼她老實交代。
「這些難過的感覺多麼無謂啊,」男人聽完,拿出一顆牛奶糖,放到她嘴裡,笑道,「不用管別人怎麼想,只要聽契爺的話,契爺才能讓你快樂不是嗎?」
她在警隊裡再待了幾年,見識多了,才終於弄清楚自己為什麼每次都像著了魔似的期待跟男人見面。
她自小吃著摻了毒品溶液的糖果長大,濃度不高,不會影響日常自理,卻還是上了癮──男人以此控制著她。
直到總華探長倒台,新義堂的保護傘沒了,警方加大力度掃毒打黑,新義堂為了自保而偃旗息鼓,男人再也沒有找上她。她暗自慶幸,那感覺就像天上掉下失落已久的寶物。
她的人生再也不是別人的了,是她自己的,可以活得像身邊的正常人一樣……
雖然她挺喜歡在重案組裡工作,但是始終跟以往糾葛甚多,還是斷得乾淨點的好,像很多女性那樣,結婚生孩子……?
而梁烈鋒在她看來就是最好的人選,標準的男子漢大丈夫,性情爽直容易懂,有責任心,還是重案組副隊長,能護她周全。更巧的是,對方也對她有意思……
但是,看到希望的曙光時,變數出現了。新義堂想起了她這枚叛變的棋子,提醒她記住她的身份,要她乖乖做事。摔花盆是威脅,也是暗號,她懂,是要做點手腳,讓重案組四分五裂。
她躲在警察宿舍裡不出門,但是在梁烈鋒外出當值時,仍然接二連三收到來電威脅。
「梅若男,別再逃避了,你到底選哪邊站?哪個碼頭?選鹹水還是淡水?」電話那邊陰惻惻地說,「你不可能一輩子不出門,就算你做得到,你的兒子總不可能跟你一直躲在家裡。還有,別以為你老公身手好就沒事。狙擊槍或炸彈,挑一樣?」
甚至,還聽到梁烈鋒在家裡提起,李廣忽然格外關心資歷老的隊員,一個個單獨約談,像「查家底」一樣,她一下子嗅到了不對勁。
休息室裡,她放棄了抵抗的想法,蹲下來抱住自己,自暴自棄地將頭埋在膝蓋間,伸出手腕,等待李廣掏手銬將她銬住帶走。地板涼嗖嗖的感覺輕易穿過身體,直達心臟。没有溫暖,沒有安全感,僅有無盡的黑暗與絕望。
「廣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算了,已經沒關係了,事到如今,你拘捕我吧,對我來說,蹲牢說不定還比較好……」
迎接她的卻不是冰冷的手銬,而是李廣的擁抱,抱得極緊,像要將她揉進骨肉裡,脖頸間濕熱一片,全是他流下的淚水。
「你不是間諜嗎?怎這麼傻?怎這麼傻?你還不懂嗎?」
梅若男怔怔的,直到李廣再度執起她的手,按了按胸口,又按了按腰,空空如也。李廣身上根本就沒有帶手銬,根本沒有計劃來拘捕她。
事實上,她也曾經疑惑過:自己逃跑得急,在解剖室落下了戒指,重案組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只不過心存僥倖,心忖那枚戒指的造型很平凡,也許追蹤不到自己身上。
「廣哥,我……我不懂……」
「那天你拒絕我,我在樓下淋了一會雨,就看到你匆匆出了宿舍,坐計程車不知道到哪裡去。是麥叔渾渾噩噩地打電話給阿鋒求助或者自首,被你截到了,對吧?」
「是,是的……」
「後來,我先到了解剖室想再看看屍體線索,藏在停屍櫃裡再次認出了你,撿了你的戒指;今天也驗明你耳背刺青了,可是……我捨不得啊,若男,我捨不得,你懂嗎?」
李廣說,他捨不得。
捨不得……捨不得……
她遲鈍地咀嚼著這三個字,驀地懂了,喉嚨一哽,眼睛中盈滿眼淚,以致休息室裡的事物在她的面前全像浮在水上一樣,而她,像個遇溺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的浮木。
她知道這個男人愛她,卻不知道這個男人愛她愛到骨子裡,不想她受到半點傷害,一直獨自扛著一切,為她打掩護。
「阿鋒調職當特警隊教官以後,主要在訓練場工作不用出行動,加上你們一家搬到那邊宿舍,會安全得多。」
李廣頓了一頓,再將她摟緊了一點。
「我徇私保了你一回,保不了你一世,良心也不允許我一直做虧心事。收手吧若男,你不能再這樣兩邊搖擺,遲早要選鹹水淡水(選邊站)的。我會當你的碼頭護著你,你也證明給我看,從此跟新義堂一刀兩斷,成嗎?」
梅若男死死地縮在李廣的懷裡,肩膀顫抖個不停。
李廣真的能保護她嗎?要是她與新義堂徹底反枱(翻臉),以新義堂手段之狠毒,一定會千方百計狠狠報復她一家的。
可是她一定要選鹹水,或者淡水。只能二選一,沒有別的路。
那種被血淋淋地撕成兩半的感覺又來了,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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