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通打算到醫院找李廣,卻得知人已經出院回重案組了,只得又往警局跑。
李廣雖然退了燒,臉色卻還是憔悴得很,頰上還殘留著被梁烈鋒搧耳光的瘀傷,聽完周白通匯報發現,疲憊地揉了揉額角,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知道了。」
「欸廣哥,那,線索在我們這邊,能不能拿回調查權……」周白通眼巴巴看著他。
這位隊長素來對所有案件都很上心,這次卻心事重重,提不起勁來,勉強點了點頭,說是稍後處理,就遣走周白通,開始伏案工作。
周白通心癢癢的,覷著李廣將文件放進抽屜裡起身去洗手間,躡手躡腳湊過去拉開抽屜偷瞄一眼,不看倒好,一看大吃一驚。
先是一封給警民關係科節目製作組的推薦信,讓自家探員江鵬飛轉部門,洋洋灑灑的寫滿整整兩頁紙,羅列的優點之多,恐怕當事人看了也得不好意思。
光是江鵬飛要轉部門也就罷了,另外還有一封收件人為刑事部總督察、副本給特警隊總指揮官的公文,只草擬了開頭,問能不能將梁烈鋒調去特警隊當體術教官。
在特警隊當教官的薪酬待遇不比現在差,工作性質安全穩定,但同時也意味著官途止於這一步,以後升遷無望了。
而梁烈鋒是個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有妻兒以後事業心更是愈來愈重,最近整天叨唸要擠出時間進修英文,分明在為了坐board(進入行政體系)鋪路。
全個重案組都知道梁烈鋒的打算,李廣這個結拜大哥更不可能不知道……為什麼完全沒跟梁烈鋒商量過,就突然出手斷他仕途?
周白通想了想不久前李廣默認了勾義嫂的指控,被梁烈鋒當眾掌摑斥罵,旋即行使隊長職權勒令梁烈鋒休假,心裡驚疑不定。
雖然他跟著這位隊長很久了,不願意懷疑對方,腦海裡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公報私仇」四個大字。
他不敢偷看太久,正要把文件都放回去,卻又瞥到了抽屜深處一抹反光。
那是一枚戒指,很不合時宜地在李廣這個大齡單身男人的抽屜裡出現。
「通仔,沒規沒矩也要有個限度。擅自外洩案件資料也就罷了,好歹有馮醫生在場替你擔保;現在內部調查風聲緊,擅自翻動隊長案頭的東西會惹麻煩的。」李廣的聲音驀然在背後響起。
周白通心裡咯噔一下,一股涼氣自腳心竄到頭頂,全身被恐懼死死擭住,猛然繃緊,腦袋裡叫囂著快逃跑,但是一時之間偏偏像鬼壓床一樣挪不動腿。
他耳邊彷彿有把聲音在竊竊私語:你們家隊長廣哥,看著道貌岸然,但老爸是個貪污探長,背景本來就不乾淨,人品也不怎麼樣嘛,行為愈來愈可疑……
在廖金龍的死亡時間段裡沒有不在場證明,還剛好換了對鞋……
擅自拿走廖金龍口袋裡的Joker牌,沒有歸檔……
開槍打得嫌犯麥永雄重傷昏迷……
抽屜裡藏著一枚戒指……
難道李廣也跟 Joker 有關?或者,他就是 Joker ,搞內部調查不過在自編自導自演……完了,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下一個被秋後算帳的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了?剛剛李廣那樣說,是想將 Joker 的罪名扣在他身上嗎?
周白通腦中一片混亂,慘白著臉,擠出一聲「Sorry Sir」,像隻受驚的兔子撒腿就跑。
「站住!在想什麼呢你?」
李廣輕斥他一聲,望著周白通戰戰兢兢停步回頭的模樣,神色和語氣又軟了下來,招手讓他靠近座位,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壓低聲音和他說話。
「通仔,剛剛無論看到什麼,都別到處張揚,待事情過去後,我自會跟大家解釋,懂嗎?你別怕,私自調查的事我不會跟你計較,難得你還找到了關鍵線索,這樣我們跟O記交涉更容易些。」
李廣愈表現得和和氣氣,周白通愈恐慌,牙關直打顫,舌頭也捋不直了,縮著肩膀低著頭,慫得不敢跟李廣對視。
「隊長,那,那個,我剛才只是說笑的,由O記來調查比較好……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隊長您最近過勞了,要多休息……我我我我我什麼都沒看到……」
李廣正欲再說話,某個隊員從茶水間裡匆匆跑出來,像是有急事,卻又遲疑地瞟了李廣幾眼,才上前匯報:「隊長,電視突發報導,說是18K的雙花紅棍齊連山招來一大群手下闖進醫院,劫走了嫌犯。」
周白通巴不得快點找藉口從李廣面前遁走,抓住人追問:「欸?18K怎麼來淌渾水了?是不是跟O記駁火了?傷亡不嚴重吧?」
李廣蹙了蹙眉,揮揮手讓兩人先各自回位置上去,撥了O記隊長胡正勳的直線電話。
胡正勳在電話那頭大發雷霆:「來得正好,我也正想找你!為什麼嫌犯才醒沒多久,你就叫小齊瞞著我去醫院搶人?人是不是被你重案組藏起來了?我警告你,別再插手──」
李廣冷靜以對:「不是我,我連麥永雄醒來了都不知道。我這邊剛有新線索,正打算去找上頭申述理據要回調查權,搶人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麥永雄傷得那麼重,萬一人半路死亡,我要怎麼查下去?我還想問你,難道不是你O記內部佈局,警方唱白臉,小齊唱紅臉,合計撬開嫌犯的嘴嗎?」
「不是!」胡正勳咬牙切齒的,電話裡「蓬」的一聲,也不知道是拍桌子還是摔東西,「丟,你們這些死仆街,那麼多人去死偏不見你們死,牽扯出這麼一大串麻煩事……」
「罵誰呢你?」李廣不愛聽人罵髒話,將話筒從耳邊拿開,「要罵人的話掛線慢慢罵,恕不奉陪了。」
電話裡靜了一靜,胡正勳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隔了兩秒才憤憤然地再開口。
「哼,小齊簡直胡鬧,搞這麼一齣大龍鳳,傷了我幾個手下,丟光O記的面子,還要我收拾爛攤子,電話和傳呼都不回!你和他挺熟的,最好叫他馬上把人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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