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還是不救?
李廣沒來由的想起了十多年前他和梁烈鋒結拜為兄弟前的一件事。刻骨銘心的記憶在他面前像走馬燈一樣播著,與此同時,他慢慢吞咽了一口唾沫,邁出了一步。
救與不救,其實有一個人,早就給了他答案。
一次山路追捕行動裡,李梁兩人的警車失事,摔下了崖,車子就掛在崖上斜長出來的一棵樹上。
在車子翻滾落下的過程中,李廣整個人狠狠地撞在前擋風玻璃上,右背被尖銳的樹枝刺穿了,尖端從右脅穿出來,眼前一陣白光亂閃後,痛得昏死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右脅尖銳的痛楚鑽進骨髓裡,他痛呻出聲,迷迷糊糊翕張著眼睫,眼前一個人影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一隻大手托在他背脊下面,不停顫抖。
「『大少爺』你別睡過去,別怕,別怕!我想辦法拆掉樹枝,拖你出來……」
啊,是梁烈鋒那傢伙,像個愛欺負人的孩子王,總看他不順眼,給他起綽號,一時叫他大學士,一時叫他大少爺。
李廣迷糊地轉動著眼珠,望到從脅下刺出來的一截樹枝,又望了望四周:「先別……別亂動……我們……在……在哪……?車子掛著……?」
梁烈鋒的身影在他面前又像水波紋似的晃了一輪,李廣從未聽過他聲音急得像快要哭出來。
「怎麼辦?你說得對,不能拆,整輛車子就靠這條樹枝和另一條樹枝掛著……怎麼辦?」
「不能怎麼辦啊……」李廣疼得滿臉是汗,「我……我是不是……聞到汽油味?會起火……你走吧,別管我了。」
「我不把你弄出來絕對不會走!」梁烈鋒一票否決了,摟著他的腦袋,胡亂地擦了擦他臉上的汗水,急切地說,「大少爺你聽我說……我、我、我想我們得這樣,我把你從這樹枝上拔出來!估計會疼一下,疼過這一下就都過去了,你一定能挺住的,成嗎?!」
接著到底發生了什麼,李廣幾乎沒有印象,只記得天下著傾盆大雨,「嘩啦嘩啦」的,自己一陣陣地發冷,像是掉進了冰河裡一樣,全身像沒了知覺,腦袋也混沌一片。
他這是……死了嗎?還是……
唯一感覺到的是有什麼將他緊緊裹住。大概是衣服之類的吧,浸滿了雨水、汗水和血,一點都不好聞,髒兮兮的,衛生堪憂,但是熱意隔著布料源源不絕地傳來,即便他怎麼愛潔,也無法拒絕,只能拚命地貼著索取一點溫暖。
他在某人的背上一晃一晃,聽著拉風箱似的喘氣聲,迷糊中看到那張輪廓剛毅的側臉,幾乎分不清到底是做夢還是現實。
也許是幻覺吧,他總覺得梁烈鋒的臉朦朦朧朧的,像籠罩著一種奇異的光。
「大少爺你別睡過去!我救你出去,帶你去醫院,去醫院,聽到了嗎?」
後來,李廣才知道,梁烈鋒為了給大失血的他保暖,全身上下脫得只剩褲衩,衣服全裹他身上了,在大雨中背著他一路從荒山野嶺裡跑到公路上,公路上沒車沒人,就再跑,一路狂奔跑進市區,脫力倒在大街上。
進了急症室,醫生一照片子,才發現梁烈鋒居然傷得比李廣還重,多個內臟挫傷,胸腔腹腔裡全積著撞出來的血,再晚一點緊急開刀,性命就要丟了。
這樣的重傷,換別人早就痛得走不動路了,根本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撐的,背著傷員,跑了趟媲美馬拉松的路程。
兩人雙雙躺床養病時,李廣問他為什麼,梁烈鋒回以一記耿直的白眼:「這還用問?你還有救,我也還能救,為什麼不救?」
「可是很危險吧?還有,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順眼……」
「那根本沒有關係好吧?!換作是你,你也會救,不是嗎?」
李廣那時只報以感激的一笑,扯開話題迴避了。他心裡雪亮,也有幾分自慚形穢:換作自己,權衡利弊後,多半是不會救人的,頂多在脫險後叫搜救隊,盡人事聽天命。
那是他所認識的梁烈鋒──不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那一刻的梁烈鋒仍然是李廣一輩子裡見過的最耀眼奪目的人,和給了他萬花筒的梅若男一樣,還有曾經抓住他手指不放的小嬰兒──他們似乎能從骨子裡散發出一種光芒與溫度,傳遞給他,吸引他一步一步地追上去。
救與不救,當時的李廣不願意回答這道問題,可現在,他心中漸漸有了答案,奔跑的步履愈來愈快,舉起手上佩槍,義無反顧地衝向濃煙與火光。
他想要的東西就在裡面,觸手可及。他只需要盡力地跑上去,追上去,伸出手去抓住。
沒有人可以評判這個答案到底對不對,但是這就是李廣交出去的答案。
他曾經感受到最震撼人心的光與熱,曾經觀看過世間最美麗之物,曾經觸及最純潔無瑕的靈魂。
生命美不可言,值得捍衛到底。
只要還能救,就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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