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周白通被消毒酒精味薰得醒了,發現自己躺在急症室的病床上,護士正要給他插置輸液針。
針頭才插進去,他已經炸毛了,大叫一聲,拔掉針頭瘋狂後退。
「嗷嗷嗷好疼!疼疼疼……」
某個人走過來,周白通一下閉了嘴,可憐兮兮地喊了聲:「馮哥。」
那「馮哥」全名馮敬德,是個急症室醫生,四十多歲,一頭濃密的黑髮,微微天然鬈,修剪得整齊利落。他臉型線條柔和,不屬於英氣勃勃的類型,但是長了對招人的桃花眼,彷彿無時無刻都笑瞇瞇的,很是耐看,身上由内而外散發著溫和儒雅的氣質。
重案組中人多年來沒少進急症室,馮敬德與周白通是老相識了,打趣對方:「怎麼,三十多歲還跟小孩子一樣怕打點滴?」
「才……才不是怕!我醒來了就沒事了嘛!男人老九(男子漢)用不著打點滴!」
為了證明自己沒事,周白通騰地翻身下床,掀掉T-shirt,故意在馮敬德面前晃悠顯擺他那一身羅列得漂亮整齊的肌肉。
寬闊的肩膀沿兩條肋線舒展出華麗流暢的倒三角形,手臂上殘留幾條若隱若現的舊傷痕,年輕緊實的肉體彌漫著幾分狂野不羈的味兒。
馮敬德瞧著他孔雀開屏,宛如在瞧著一個求誇誇抱高高的小孩,不為所動,還板起臉,特別嚴肅地說:「我知道你向來怕打針,別想找借口逃避。還有,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突然昏倒?我得給你抽血驗一驗。」
他又往旁一掀簾子,只見李廣在隔鄰病床上躺著,蓋著被子,睡得正酣。
「你看你家隊長多懂事,發現高燒不退乖乖來打針,一針退燒針打在屁股肉上,眼都不眨一下。」
周白通登時秀不下去了,垮下了臉,半晌才做好心理準備,坐回病床上,顫巍巍地伸出手臂,神色悲壯得像死囚赴刑場,卻仍然嘴硬,不肯說出被人迷暈的丟臉事跡:「我宿醉被叫去加班才會暈,非要打針抽血的話,那……那來吧……」
馮敬德笑瞇瞇的,屈起中指,不輕不重地彈他額頭一下:「開玩笑的。既然醒來活蹦亂跳的,就不用輸鹽水和葡萄糖水了,早點騰出病床更好。還有,少喝酒會長命一些。」
「……你又耍我!」
周白通本來想鬥氣賴著不走的,但想起同袍罵他整天纏著馮敬德一定會煩到對方,只得乖乖穿好T-shirt下床,去給李廣掖了掖被子,卻還是磨磨蹭蹭地不願馬上走。
他手上空空如也,又摸了摸褲子口袋,不意外地發現自己從神秘人手上順來的戒指不見了。
多半被拿回去了吧……好不容易得到跟 Joker 極可能有關的線索,一下子又斷了。還是得循廖金龍那條線查下去……
「那個……馮哥,你當值完有空嗎?」
「什麼事?很少見你這麼正經啊。」
「嗯……就是有宗命案交給O記了,但本來就該由重案組來查,我自己也想查……你也知道的,組裡沒法醫了,你能不能瞧瞧屍體照片?」
「術業有專攻,我一個急症室醫生,又不是警方裡的人,這樣不合適吧?」
「你不算外人,拜託幫幫這個忙嘛……那宗案件裡,人被車輾了,你不也急救過車禍裡重傷的人嗎?就看一下給點意見好不好……我會給顧問費的!弄一大鍋藥膳燉雞湯,盛在保暖壺裡給你,最是補氣提神,不怕熬夜傷身……」
周白通一頓胡攬蠻纏,終於換得馮敬德點頭:「好吧,看一看,但不保證能看出什麼來。」
「能去你家嘛?地方又大又舒服,還不怕有隔牆有耳。」
周白通的眼神閃閃發光,跟個得了顆糖果還想再要的小孩似的,馮敬德哪能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只得無奈地笑著應了。
周白通趕緊趕回警局B3解剖室拿回落下的照相機,遇到重案組和O記的人八卦他怎麼在解剖室昏倒,怎麼又會將照相機遺落在裡面,就用貪玩拍照著涼頭暈搪塞過去。
這時候就顯出平日形象爛的好處了,同袍和O記的探員都深信不疑,沒多問,不耐煩地趕人。
「又胡鬧!別再浪費膠卷了,趕緊把照相機放回儲物櫃裡鎖好,滾回宿舍!」
周白通心裡有了主意,自然不會聽他們的,溜出去沖曬照片,在醫院外等馮敬德下班,自告奮勇當代駕,去了馮敬德住的單幢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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