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榮不覺一怔,心中不免思潮起伏,忽地咧嘴一笑,既然已經把話講開,此時語帶醉意道: 「那是當然!想當年叛將安祿山的燕軍進攻圍困睢陽,困守在睢陽的張巡派遣南霽雲率三十名騎兵突圍,向賀蘭進明借兵,不願出兵解圍,見死不救,導致張巡許遠陷沒。」賀蘭進明當時駐守臨淮,不肯派兵救援,最後睢陽城破,張巡許遠俱死。睢陽之戰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悲壯戰役,張巡更是傑出的忠義智勇的人物,悲壯慷慨就義,其忠烈事跡天下震動,天下百姓莫不動容。睢陽之戰張巡以數千疲兵抵抗令狐潮的數萬叛軍,連戰連勝,寧死不降,直到最後士兵將領餓得沒有力氣站起來,才被叛軍攻破了睢陽,張巡、許遠、南霽雲等人死難,睢陽最終雖然陷落,但是叛軍卻再也沒有力量,沒有機會進軍江淮,有力地保衛了江淮,保住了唐朝的根基,後來唐朝廷追贈張巡為揚州大都督。
孤星聽到這裡,不禁一陣血脈賁張,氣憤道:「別說了!賀蘭進明也就是個貪官,貪心怕死,來,大家喝上一杯。」大家也就舉杯,一飲而乾。
冷月不屑道:「賀蘭進明是個貪生怕死之輩,空有文采,卻是銀樣蠟槍頭,枉費他讀了聖賢書,文章寫得頭頭是道,想不到卻是是個貪生怕死、見死不救之輩。」
劉鶴嘆道:「張巡將軍與南霽雲將軍等三十六人寧死不降,慨然就義,為國盡忠,天下百姓聽聞這樣慘烈之悲劇,莫不傷心哭泣!」
李健道:「我曾聽聞李堂主提及過往之事,他恨不能手刃賀蘭進明,以慰張巡大人在天之靈﹗」皇上以為賀蘭進明畢竟是朝廷命官,吳通身為忠義堂堂主有些見不得人的事,不方便自己動手,要吳通找個江湖人士代勞即可。
元榮嘆息一聲,略帶醉意道: 「可不是!當年吳通堂主率領義軍曾與張巡將軍與南霽雲將軍並肩坐戰,相知甚深,因此吳堂主聽聞睢陽陷落,自然發誓日後要殺賀蘭進明為二人報仇,只是皇上要他忍耐,而當賀蘭進明被貶為溱州員外司馬,皇上方才同意動手為張巡將軍報仇,這差事自然不便忠義堂動手,於是落到了我這邊。當年這廝被貶為溱州員外司馬,仍然不知天高地厚,外出之時仍是官威十足,被我們綠林兄弟堵住去處,還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還大聲嚷嚷說他是朝廷命官,要我們閃邊去,大禍臨頭了都還不自知,結果我們話也不說,他的隨從無力擋架,那廝想要逃跑之際,被我一刀殺了,祭了張巡大人在天之靈﹗」當年元榮等人佯作盜匪劫財害命,是以無人懷疑賀蘭進明的死因。正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元榮話匣打開,一時說溜了嘴,竟把心中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宣洩出來。
孤星聽到這裡,拊掌讚道:「痛快!狗官本就該死,來,大家敬張巡大人﹗」大家舉杯,一飲而乾。
冷月面向李健道:「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李堂主既登廟堂,還望秉持仁人之心,必要之時,可否向皇帝老子諫言!」 自古向皇帝提出逆耳的諫言的臣子,多半不受皇上重用,而採納諫官忠言的皇上,更是少之又少。
李健面色赧然,一時之間,無語以對,孤星見狀,心道君命難違,公門當差,身不由己,李健身為忠義堂堂主只能克己守分,心中暗道:「皇帝老子就是天下第一,三宮六院,佳麗萬千,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誰敢管他?」不禁嘆口氣道:「冷月,你真把事情看得容易,朝廷之中勸諫皇上的臣子還會少嗎?你就別為難李堂主了,大家難得江湖相聚,來,我們再乾一杯吧!」大家舉杯,又喝了一杯。
李健乃一介武夫,聽聞冷月與孤星一番話語,心中一時鼓盪難平,當下按住自己心中的悸動,臉容一整,正色道:「諸位前輩,在下忝為忠義堂堂主,責任尤重,走訪江湖之餘,並執行皇上託付的任務,以確保天下無憂。」口氣一頓,沉吟了半晌,又道:「若有適當的時機,晚輩自當適時提出諫言,以求皇上能夠接納諫言,晚輩尚且有這份自信。」古代的臣子對國君忠心,既然忠於其人,怎能不加以勸諫呢?李健平時扶危濟困,此乃份所應為,這就不用說了!此時陳辭慷慨,字字鏗鏘有力,句句擲地有聲,如此地大義凜然,如此地豪壯氣節,如此地內心剖白,在場之人莫不動容!
勸諫是件難事,古人認為進言的困難有四:審度聽者難、審度自己難、審度所諫之事難、審度勸諫時機難。歷史上有名諫臣魏徵,唐太宗極其看重,魏徵往生後,太宗曾對左右侍臣表示:「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過去我時常保有這三面鏡子,以防範自己有過,如今魏徵已逝,三面鏡子就少了一面了!」李健讀書知禮,文武兼全,身為忠義堂堂主,結交天下英雄,仗義輕財,濟困扶危,一心為公。
元榮聽聞,咧嘴大笑,語帶醉意道: 「李堂主身為忠義堂堂主,行天下大道之義,人品武功元某佩服。」李健凌霜傲骨的氣節,並不弱於歷代忠義堂堂主,歷代忠義堂堂主用生命與鮮血捍衛忠義堂的尊嚴與氣節,此乃終其一生的信念。古人云:『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懽成。事若不成,則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則必有陰陽之患。若成若不成而後無患者,唯有德者能之。』
孤星拊掌大聲讚道:「砥礪氣節,依歸正義,正義盟佩服。子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義也。子之愛親,命也,不可解於心;臣之事君,義也,無適而非君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
冷月讚道:「說的好!冷某聽聞忠義堂堂主不論經歷怎樣的苦難,不論受到怎樣的凌壓,忠義堂堂主從來頂天立地,從不低頭折節。」忠義堂堂主堅守氣節,江湖人士最是欽慕!
李健卻又正色道:「聖主明君乃社稷之福也,然則天寶之亂後,朝野趨於混亂,外敵環視,地方豪強割據勢力日益坐大,國事如麻,皇上處理政事相當費力,為人臣子若無法分憂解勞,此乃臣子的過失恥辱。」此時唐朝由盛轉衰,唐代宗不免處理政事難免焦頭爛額。此時口氣一頓,沉吟了半晌,傲骨道:「今晚與前輩把酒言歡之餘,有些話不吐不快,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這是身為忠義堂堂主的氣度、格局和境界。
孤星點頭讚道:「李堂主著眼全局敢於擔當正義之責,你我恨相見之晚,有話就直說吧!」孤星此時敞開心扉,道出欽慕之意。
李健嚴肅道:「煩請諸位前輩轉知武盟主,武盟主若是秉持江湖公義,成全江湖公義,忠義堂自當樂觀其成,若是勾結地方勢力反叛朝廷,忠義堂為了朝廷,只怕不得不有所處置。」此言一出,現場氣氛一度凝結,幸好元榮出言道:「這件事李堂主你且寬心,武盟主成立正義盟便是有所為而有所不為,我可以拍胸脯保證。」
冷月肅穆道:「武盟主從來頂天立地,縱有稱霸武林之心,卻從無勾結地方勢力反叛朝廷之心!」冷月言詞真摯,可說是情意之切,感人肺腑,令人動容。
李健點頭道:「如此甚好!晚輩忝為忠義堂堂主,平時奉公行走江湖,若是一無作為,豈非笑話!小可借花獻佛,多謝諸位前輩抬爱,敬諸位前輩一杯!」語落,雙手恭敬的端著酒杯敬酒,大家跟著舉杯,俱道:「咱們乾!」喝了一杯酒後,大家打開沉寂,談笑之間再度杯觥交錯,此時此刻,相邀舉盞千杯少,正是:『不覺知有我,安知物為貴。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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