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撐開眼簾、張著雙眸,她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是在房間裡,不是在船塢,這裡聞不到濃煙密佈的焦糊味,看不見到處亂竄的火舌,也沒有動不動就震天作響的迸裂聲,她瞬時安心起來。於是她想起身,但無奈地她發覺她下肢無力、痠痛,而且還有很明顯地撕裂感,於是她又躺了回去。她這是怎麼了?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肚子,但是她發覺竟是平坦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逢春另一隻手也伸過來摸。沒錯!她的肚子的確是平的。為何會這樣!孩子怎麼不見了!逢春一陣著急,她看向房門處,又抬眼往四處看,她開始回想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記得那晚是廉臣護著她,避免她受到船隻迸裂的波及,接著廉臣要帶她走,可是她當時肚子忽然劇痛起來,然後廉臣就抱起她直往家中回來。倏忽她想起回到家中後,她躺在床上,大夫告訴她,孩子必須即刻產下,否則她會有性命之憂。當時她問大夫,如果孩子未足月產下,那孩子能不能活?
大夫回她,只能聽天由命,而且這個孩子也只有七個月大,通常這種不足月的孩子是很難存活下來的。
逢春回想起這些事,她痛心的攥緊被子。
此時房門打開,廉臣走了進來,他往床上看去,見逢春已醒過來,他連忙走上前去。「逢春。」他喊著她。
逢春聞言看向他,只見廉臣走到床邊並蹲了下去,他俯在床邊。「妳醒了!」
「廉臣!」她看見廉臣好好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她伸出她無力的手,想摸摸他的臉。
廉臣見她手伸出來,他立即伸手握住她的手。
「太好了,你沒事!」逢春還是想摸摸他的臉。
廉臣把臉朝她靠近,並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臉頰旁。「對,我沒事!對不住,讓妳擔心了!」廉臣到如今依然很自責。
「廉臣,我睡多久了?」逢春用著孱弱無力的聲音問。
「兩天了!」自那夜逢春將孩子生下來後,她就足足昏迷了兩天,到昨天為止她都還是高燒不退!幸虧到了昨天夜裡就退燒了。趙大夫說,若繼續燒下去的話恐怕會有危險。「幸虧終於沒事了!」他欣慰的說。他站起身來幫逢春擰一塊擦巾幫她擦拭臉龐。
逢春看著廉臣細心的幫她擦拭。「廉臣,我們的孩子呢?」她終是鼓起勇氣問。
廉臣原本擦拭的手驀地停了下來,但接著他又繼續擦拭。
「廉臣!」逢春再喚他一聲。
於是廉臣放下了手。「逢春,那孩子……興許是我們與他的緣分太淺了!」廉臣緊攥著帕子。
逢春聞言閉上雙眸,所以到最後那孩子還是離開了她。
忽地逢春覺得心好痛,那是陪著她七個多月的生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不見了,她甚至連看他一眼的機會也沒有。此刻逢春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簌簌而下。
廉臣看著逢春不斷垂淚,他閉上雙眸,他現在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因為他也心痛。那天他看著產婆將一個不足兩斤重的生命抱來他眼前時,他看著滿身紅光的孩子,是個男孩,他的身軀上佈滿皺摺,像個老頭子。
當時產婆告訴他,或許這孩子還有機會活下去,但是到了第二日,也就是昨天,孩子最後還是撐不下去。一想到這兒,他的心就如同被刀絞般,被絞得痛苦不堪。他目光泛紅的看著逢春,逢春那聲嘶力竭的哭聲有如刀鋸般,將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剮下來。他見逢春痛哭失聲的模樣,他想伸出手抹去她的淚珠,但伸出去的手隨即又收了回來,他知道逢春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要好好的痛哭一場,如果哭出來能讓她好受的話,他倒是希望逢春能將情緒發洩出來,畢竟這種痛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或許是身體尚佷虛弱,逢春痛哭過後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廉臣坐在床頭邊的地上,他一直在床邊守著她,不敢離去。他看著逢春那浮腫的雙眸,還有擰住的眉心,他伸出手來想撫平她那緊鎖的眉頭。如果可以的話,他想代替逢春受那些痛楚,不管是身體的還是心上的,他都想代替她,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責任。
廉臣輕輕地用拇指撫著逢春的眉心,他想將它撫平,這樣或許就能撫平她內心的傷痛,他心中是這麼期待的。即使他的動作輕柔,但逢春依然感覺到她的眉心正有人撫著它。她再次張開雙眸,印入眼簾的是廉臣那充滿陰鬱的眸光。
看逢春再次醒來,他輕聲的問。「吵到妳了嗎?」他放下手。
「你一直在這兒嗎?」逢春問。
廉臣聞言緩緩的點頭。「妳肚子餓不餓?」
逢春已經有兩天沒吃東西了,聽廉臣這麼問,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摸肚子,這一摸,那股空蕩蕩的感覺又在不知不覺中跑出來。
廉臣看著她的手放在肚子上,他知道她又想起那孩子了。
「廉臣,對不住,我……我沒能保住他。」逢春只要一想起那孩子,她的心就忍不住揪著。
「逢春,這不怪妳!或許是我們沒有資格做他的父母,他可能在出世前就已經找好了他想去的地方,所以他才會毫不猶豫地離我們而去。」廉臣說,因為現在他只能如此安慰她了。
「你的意思是說,是因為他不想要我們!」逢春問。
廉臣點頭。興許只有這麼想,逢春才不會一直自責。
「他不要我們!」逢春嘴中不斷唸著。
「趙大夫說,妳還很年輕,只要將身子調養好,日後我們還是有機會再有孩子的。」這是趙大夫告訴廉臣的話。
「你說的是真的嗎?趙大夫真的是這麼說嗎?」逢春抓著他的手問。
「對!這真的是趙大夫說的。但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妳必須先將妳的身子養好,這樣我們才可以再一次擁有孩子。」廉臣鼓舞著她。
逢春看著廉臣,她看他憔悴的眼眸,她知道他的痛不亞於她。「廉臣,謝謝你!我會試著放開心胸接受這件事。但是,給我點時間好嗎?」逢春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的不可能轉過身就忘了這件事,她需要的是時間,她相信時間久了,她一定會走出傷痛的。
「嗯!我陪著妳,我們一起努力!」廉臣將額頭抵在逢春的額頭上。
「好!我們一起努力!」逢春閉上眼感受廉臣帶給她那滿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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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由於字數較長,故分為三個章節,再請讀者注意,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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