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學後,廉臣一回到家,他步伐沉重的往別院走去。
范氏此時早就在他前往別院的途中等他。「廉臣!」她呼喚他。
廉臣聞言抬頭一看,是范氏。「娘!」
「下課了?」范氏問。
「嗯!」廉臣點完頭後立即繞過范氏往別院走去。
「廉臣,逢春已經回去她娘家了!」范氏道。
廉臣停下腳步。「娘,逢春有說為何她要趕著回娘家嗎?」
「她就是太想念她爹娘了,我跟她說再怎麼想念,也是要等你有空了,兩人再一塊兒去探望她爹娘,可是她就是不聽我的話,一直囔囔著說要回去,我見她應該是出於一片孝心,於是就答應讓她回去了。」范氏走到廉臣的面前並看著他的臉,她觀察廉臣是否會因為此事而生氣。「你說她也真是的,我都跟她說你平日因為課業繁重,讓她多點耐心等著你,但是她就是不聽勸,非得要現在就回惠安。廉臣,你說,她這脾氣怎麼就是這麼執拗呢!這平日在家時,她也是對我這般態度,怎麼樣都要順從她,我這身子骨,早晚有一天都會讓她給氣倒的。」范氏一直說著逢春的不是。
「娘!我還有一些課堂上的東西要完成,我先回房了。」廉臣不想聽范氏對他發牢騷。
「好,那你去吧!」范氏看廉臣一臉嚴肅的,她知道這件事已經開始在廉臣的內心激起了漣漪,於是她滿意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廉臣一回到房裡,他看著空無一人的臥房,不禁悵然若失起來。他走去書案旁的書櫃,從裡頭拿出放著他珍貴之物的木匣子。從裡面他取出了他為逢春畫的圖像。他打開來,看著圖像上的逢春,一張是她在灘田的畫像,一張是她在瓊花樹下的畫像。沒錯!第二次的泉州行,廉臣看見了在瓊花樹下的逢春,那景象讓廉臣念念不忘,當時他一回到客棧後,便將這縈繞在心頭的一幕畫下來。「逢春!」廉臣撫著畫,不由自主的叫了逢春的名字。
此刻逢春正和杏桃趕路當中,她坐在馬車裡,一陣煩躁感席捲而來,她掀起簾子,見天色已有些微暗,她抬頭看向天上的月亮,那微微缺了一角的月亮,怎麼看都是不圓滿的,一時間她目眶微熱,因為自知道廉臣送伶珠手偶後,她就覺得她的胸口似是被千斤萬擔的東西壓住,讓她無法好好地喘口氣,尤其是在聽了杏桃的話後,這狀況更是明顯,她按住胸口。
在看了一會兒窗外景色後,她放下簾子。
「少奶奶!」杏桃喚她,她見逢春鬱鬱寡歡的樣子。「您要不要喝點水?」她將水袋遞給逢春。
逢春接過,但是她並沒有喝。
「少奶奶,如果繼續趕路的話,明日午時前我們應該就可以到達泉州城了。」杏桃衡量著路程。
「嗯!」逢春喝了一口水。
杏桃掀開簾子。「少奶奶,您說如果少爺知道您不在府裡了,他會怎麼做?」
怎麼做!她怎麼會知道他會怎麼做。說不定,他一點都不擔心她。一想到這兒,逢春就莫名的難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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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范氏正愜意的抿著茶時,忽然來了一位家丁。
「夫人!」家丁語氣中帶著慌張。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范氏依然小口小口地啜著。
「少爺他帶著金福坐著馬車離開福州城了!」家丁說。
「什麼!」范氏用力放下茶杯。「我不是要你看著他嗎!一有動靜就向我回報,為什麼他都離開福州了,你現在才來告訴我?」范氏昨晚在廉臣回來後,就派人盯著廉臣,她就是怕廉臣去找逢春,只要阻止廉臣去找逢春,這樣逢春就沒有顏面回來陸家。可是,看守廉臣的人,怎麼這麼大意,居然讓廉臣給跑了。
「夫人,小的昨日的確是守在別院的院子裡,可是我……我莫名其妙暈了過去!」家丁搔著脖子說。當他守到快天亮之際,被忽然莫名地當頭一棒,當下他只覺得頭昏眼花,隨即便暈倒了。
范氏急得站了起來。「少爺離開多久了?」
「夫人,是守城門的人告訴我的,他說……少爺是半個時辰前離開的。」家丁不敢抬頭看范氏。
「真是的!哎!」范氏氣得拍打桌子。她不希望的事偏發生了,這廉臣是故意和自己過不去的嗎!她原本安排好好的,沒想到廉臣卻這麼不受控,現在派人去追也為時已晚,她愈想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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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氏夫婦看著眼前的人,他們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迎秋看著逢春,又特意往她身後看了看,看完後又往四周瞧了瞧,她猜想她姊夫是躲起來了!「姊姊,姊夫呢?」她問。
「對呀,春兒,妳夫婿呢?」陳氏也很疑惑的問。
逢春攥緊襖裙。「他……他沒回來!」
「親家老太爺、夫人,我家少爺課業繁重,因為他看少奶奶似乎很想娘家人,所以他就派我先陪少奶奶回來,等日後他得空時,他必會親自登門拜訪親家老太爺及夫人的。」杏桃趕緊替自家少爺解釋。
「是這樣嗎?」夏大勇問,他直盯著逢春看。
逢春默不作聲。
「這位姊姊,妳是陸家的什麼人呀?」迎秋看夏大勇臉色不悅,她想支開隨同逢春回來的女子。
「喔!我叫杏桃,是我家少奶奶的丫鬟。」杏桃向大家介紹自己。
「杏桃姊姊,妳是第一次到我們山腰鄉來吧!我帶妳四處走走逛逛,好嗎?」迎秋拉起杏桃的手。
「也好!」杏桃覺得逢春和家人應該有一堆話要說,所以她也不便留在她身旁。
見迎秋帶著杏桃離開後,夏大勇開口。「怎麼回事兒?為何只有妳自己回來?姑爺呢?」聽得出他聲音裡帶些慍怒。
「對呀,春兒,為何姑爺沒和妳一塊兒回來?」陳氏沒見到廉臣覺得很納悶。
「爹、娘,我不想回去了!」逢春說。
「妳在胡說什麼呀!什麼不想回去!難道妳是被趕出來的嗎?」夏大勇問。
逢春搖頭。「不是,不過差不多了!」逢春知道,范氏對於她提出要回娘家,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妳是不是給人家惹出什麼麻煩了?」陳氏著急問。
「沒!就是……就是我和我婆婆不和!」逢春說了其中的原因。
夏大勇聽了逢春的話,他轉頭朝著陳氏說。「妳看看,這就是妳教出來的女兒!」
陳氏聞言瞪了夏大勇一眼。
夏大勇長嘆一口氣。「春兒,妳既然嫁進人家家裡,除了妳夫婿外,最重要的就是公婆了。在夫家,公婆就是妳的爹娘,他們說什麼,要妳做什麼,妳只要聽從就對了,這不能像在自家一樣,開心就做、不開心就甩臉,這是不對的。以前我們放縱妳,那是因為我們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所以沒那麼多的規矩,現在妳嫁人了,無論妳嫁的夫家是什麼背景,妳該做的,就是守好人家的規矩。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是從以前就留下來的規矩,這是不變的,妳不能因為妳的不高興、不開心,就隨隨便便的扭頭回娘家,這在別人眼中,妳就是位不守禮節、不守婦道的女子,這會敗壞妳的名聲的,妳明白嗎?」夏大勇一下子搬出一堆大道理來,他對逢春擅自回來很不諒解。
「爹,您說的我都懂,但是……但是我要回來之前也有請示過我婆婆呀!是她同意讓我回來的。」逢春不服氣的說。
「那妳夫婿呢?他有允許妳回來嗎?」夏大勇問。
「……」逢春別過臉去。她怎麼可能問他,她會想獨自回來,還不是因為他嗎!
「春兒,妳沒讓姑爺知道妳要回來嗎?」陳氏問。
逢春看著地上的碎石子,聽著陳氏提起那個人,一時間她目眶又微熱起來。「爹、娘,總之我都回來了,你們總不能趕我走吧!」她抬起頭看他們,反正無論如何她都回到這兒了,再怎麼樣也是要住個幾天再走吧!
陳氏看向夏大勇,現在就看夏大勇怎麼說了。
「我可以答應讓妳住幾天,但是最好趕緊回去,免得讓人生出什麼不好的話來。」說完夏大勇即步出家門。
「春兒,那妳就先待著吧!妳爹就是嘴硬,她怕妳受委屈。妳也知道,咱們這種鄉下地方,什麼東西都慢,但唯獨傳消息最快,而且妳也才剛出嫁不久,回門了也沒帶上夫婿,那很容易讓人傳出閒言碎語的。」陳氏說著她的擔憂。「妳和妳夫婿處得怎麼樣?」她忽然好奇起逢春和廉臣相處的狀況,因為再怎麼樣,新婚夫妻的感情應該會是如膠似漆才對,更何況當初她看得出廉臣很是喜歡逢春,所以沒有理由他會讓逢春獨自一人回來。
「沒……沒怎麼樣呀!」逢春不想說廉臣的事,因為這會讓她心煩意亂。
陳氏見逢春似乎有意閃躲廉臣的事,她心下瞭然,看來這丫頭不是因為和婆婆的事回來的,她是因為夫婿的事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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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一段時日沒見面了,迎秋刻意來和逢春擠一張床。
「姊姊,妳不在的這段時間,這鹽場的事都是爹獨自一人操勞的,我告訴他我也可以幫忙,但是他卻不讓我碰。」迎秋說。
「他當然不讓妳碰啦!他怕妳會和我一樣,差點嫁不出去。」逢春知道他爹在想什麼,他捨不得讓這個最小的女兒和她一樣,整日與鹽為伍,最後造就這撒野、撒潑的個性。
「姊姊,妳可知道爹對妳能嫁出去有多開心嗎!他逢人就說我們家逢春可是有人要的,而且還嫁給了福州城的大戶人家,妳可知他有多驕傲嗎!」自逢春嫁人後,迎秋總是會看見夏大勇和人談起逢春嫁人的事,尤其他似乎很滿意逢春的夫婿。
迎秋的話讓逢春有些愧疚,因為她讓夏大勇失望了。
「姊姊,我可以問妳件事嗎?」迎秋問。
「妳想問什麼,妳問。」逢春來者不拒。
「妳為何會忽然回來?而且還沒和姊夫一起回來?」這是陳氏吩咐迎秋要問逢春的問題。
「不是都說了嗎!妳姊夫忙!」逢春避開迎秋的目光說。
「姊夫看起來就是一位待人和善、替人著想的人,他怎麼可能會讓妳獨自一人回來呢!」迎秋不相信。
「都說他課業忙了,他一天到晚都忙著學堂的課,哪有什麼時間陪我回來,而且我又想家,於是他就乾脆讓我先回來。」逢春別過臉去,她怕被迎秋看出她在說謊。
「真的是這樣!你們之間沒出什麼事嗎?」迎秋早看出來逢春心虛的神情。
「沒!妳別胡思亂想,我們好著呢!」逢春不希望迎秋替她擔心。
「姊姊,妳知道嗎!其實我很羨慕妳。」迎秋攥著被子一角。
「羨慕我!羨慕我什麼呀?」逢春不懂自己有何處讓迎秋好羨慕的。
「妳想想,姊夫在七年前見妳一面之後,就對妳念念不忘,七年之後,他好不容易輾轉找到了妳,更將妳娶回家。而且迎娶當天,他也不追究妳逃婚的事,這要擱別人,肯定會當場退婚的,但是他卻選擇默默的將妳帶回來。妳可知道那天妳暈過去後,是他背著妳上花轎的嗎!原本爹覺得很過意不去,向他道歉,但是他卻把錯往自己身上攬,他說是他把妳逼緊了,所以才會讓妳起了逃婚的念頭。」迎秋忽地看向她。「姊姊,妳說妳是不是前世修來什麼福氣,才能得到姊夫這麼好的一個夫婿!」
「……」逢春對迎秋說出來的話她竟答不上來,她愣怔的看著她。因為迎秋剛才所說的事,竟有一些是她不知道的事,她不曉得原來在迎親那天,她是讓廉臣這麼為難,可是廉臣卻從未跟她提過這件事,甚至也沒有埋怨她。這麼想著,她的心不禁揪了起來。這人是傻子嗎!
「姊姊,妳想在這兒住幾天呀?」迎秋閉上雙眸,她已經有點睡意了。
「不知道!」逢春躺在床上,張著佈滿水澤的瞳仁看著床頂,她嘴裡雖說著話,但她腦子裡想的卻是那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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