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逢春依舊到花廳去,她現在已養成習慣,每日都要向陸韶禮及范氏請安,不過陸韶禮今日早些時辰就已前往順天,故不在府內。
在前往花廳的途中,杏桃邊走邊跟逢春說著目前府裡的情形。杏桃現在已是逢春的貼身丫鬟,而逢春和她也是無話不談。
「少奶奶,老爺通常一趟遠門都會好一段時間才回來,所以夫人那裡妳得小心點。」杏桃提醒逢春。
逢春聽杏桃的話,她停下腳步。爹不在家,那她這個婆婆會不會藉機刁難她呢!此刻她心裡有點忐忑不安,但轉念一想,她怕什麼,大不了收拾包袱直接回惠安去,反正她又不是很想待在這兒。這麼想著,逢春於是輕鬆起來,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
兩人才走到花廳門口,逢春就聽見裡頭傳來陌生人的聲音,她停下腳步,杏桃也跟著停下腳步,逢春張著耳朵仔細聆聽著裡面人的對話。
「姊姊,照妳這麼說,妳這兒媳婦根本就是沒任何教養嘛!」吳氏說著,今日她特意趁陸韶禮不在,帶著伶珠來見范氏。
「的確是這樣!要她敬公婆茶,她居然自己喝了,要她坐好、站好,她的身體就好像有好幾百隻蟲鑽著她一樣,一點也不能讓人省心。妳說說,廉臣娶這個女人,這不是存心娶來氣我的嗎!」范氏語氣裡充滿著憤怒及無奈。
「姊姊,我真替妳感到難過,這廉臣也真是的,放著我們家伶珠這麼好的一個大家閨秀不要,偏偏去娶了一個什麼灶戶的女兒,這光家世就不能比了,更不用說見過世面這種事了。」吳氏邊說邊觀察范氏,她覺得范氏看起來還不夠後悔,於是她又繼續說下去。「好歹我們家伶珠從小就在南洋待過,她可是見過了許多其他人沒見過的事物,接觸過那些從四面八方來的各式人種,這種機會可不是隨便誰家的閨女會有的。再說了,陸大人現在正協助朝廷推動洋務運動,以我們家伶珠的目光和經驗,說不定還可以從旁協助他呢!」吳氏將自家女兒拉到自己身旁。「姊姊,妳說廉臣沒和伶珠在一起,那是多麼可惜的事呀!」
「聽妳這麼說,想想還真是可惜!」范氏仔細看了伶珠,但後來又搖搖頭。「慢了!晚了!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廉臣已經娶了逢春,她露出後悔不已的神情,一隻手按住自己顳骨處,她的頭又痛了起來。
「伶珠,妳嬸嬸又頭痛了,還不快去幫她緩緩!」吳氏趕緊藉機讓伶珠表現表現。
伶珠聞言立馬上前去,她按住范氏的顳骨處,輕柔地搓揉著。「嬸嬸,您別生氣,為這種事氣壞身子,那是不值當的。」
在外面聽著裡面的人如此說自己,逢春不由得火冒三丈,她咬著唇挽起袖子。
見逢春一副要理論的模樣,杏桃連忙用兩隻手緊緊抓住逢春。「少奶奶,千萬不可!」杏桃朝逢春猛搖頭,示意千萬不可衝動。
逢春見杏桃一臉著急的模樣,她再瞟向裡面一眼,於是她咬著後牙槽。好!我忍!她深吸一口氣、舒展了眉頭、調整好姿態走了進去。
裡面的人一見有人進來,立即閉上叭唧不停的嘴。
逢春臉上掛著笑容,姿態優美的走著。「娘,兒媳來跟您請安了!」逢春膝蓋微彎向范氏行禮。
杏桃看自家少奶奶刻意的模樣,她覺得相當有趣!
「怎麼這麼晚才來?」范氏問。「都日上三竿了!」她聲音裡帶著不悅。
伶珠打量著逢春,眼前的人就是搶走廉臣的人,她想將她看仔細,到底是什麼國色天香的姿色,居然讓廉臣不要她。
「娘,我早就來了!只不過一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頭正說得精彩,我想我不應該打斷你們,所以我就在外頭靜靜地等著。」逢春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吳氏聽著逢春的話,她臉色唰一下白了,那就表示,剛才她說的話全都被她給聽見了!
范氏看向吳氏。「逢春,這位是郭夫人,郭家老爺與我們家老爺是舊識,而我與郭夫人也情同姊妹,妳也向她問好吧!」范氏介紹吳氏。
逢春轉過身。「嬸嬸,您好!」逢春依舊耐著性子問好,她看了吳氏一眼,長得模樣就和朱大娘一個樣,都是喜歡搬弄是非的三姑六婆樣。
「妳就是逢春呀!」吳氏上下掃了她一眼輕蔑的說。
「是的!」逢春的笑容早已僵住。
「剛才我和妳娘說的話妳聽見了吧!」吳氏故意問。
逢春點頭。
「既然聽見了,那妳就該知道,這女人嫁人後,在夫家該守的規矩、禮節是一樣都不能少的,尤其陸府在福州是有名望的大戶,妳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陸家,所以妳該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不能老是讓陸夫人擔心,妳知道嗎?」吳氏訓誡逢春。
逢春聽著吳氏的話,她覺得真可笑,她搔了一下她的耳朵。「郭夫人,既然您都說我嫁的是陸府了,那我這就不懂了,您現在是以什麼身份跟我說這些話。」
「妳!」吳氏瞪著逢春,她沒料到逢春居然敢造次,范氏都還在這兒,她還是敢這樣說話。
「逢春!對客人怎能這麼無禮呢!」范氏大聲斥責。
「娘!您怎麼責罵我、嫌棄我,我都沒意見,但是如果任由一個外人對我指指點點的,那我可就不服氣了!」逢春理直氣壯地看著吳氏,她可不是那種可以被隨意欺負的鄉下姑娘。
就在逢春瞪著吳氏時,她的肩膀被推了一下,逢春看向一旁,她看見一位面容姣好、朱唇粉面的女子正瞪著她。
「妳就是廉臣哥哥娶的那個灶戶的女兒吧!」伶珠不客氣的問。
廉臣哥哥!逢春看著伶珠,為何她要喚廉臣為哥哥?「對!我就是灶戶的女兒,怎麼著!」逢春一點也不想輸人,灶戶的女兒又怎麼了!
「怪不得行為這麼魯莽,連說話也是這麼無禮,我真替廉臣哥哥擔心,娶了個這麼沒教養的女子。」伶珠抬起下巴故意不看逢春,她想讓逢春知道她看不起她。
逢春挽起袖子。「我說妳又是誰呀?」
杏桃拉了拉逢春的袖子低聲說。「少奶奶,她是郭夫人的女兒。」
「哦!原來妳們兩個是一伙兒的。」逢春指著吳氏和伶珠。「怪不得嘴巴都這麼臭!」逢春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妳!」伶珠瞪著逢春,她想著現在她可不能讓逢春牽著鼻子走,在范氏的面前,她必須按捺住自己的脾氣,否則她就和逢春一樣了。「廉臣哥哥如果知道了他的媳婦對客人如此無禮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想!」
「廉臣哥哥、廉臣哥哥,這麼喚著,妳都不害臊的嗎!」逢春問,她一聽有人這麼叫廉臣,她就渾身起疙瘩。
「妳!」伶珠指著逢春。
「怎麼,按捺不住脾氣,想發飆了嗎!」逢春早看出來這個女人一直忍耐著。
「哼!」伶珠撇過頭去。
「夠了!逢春,難道妳沒見到我還在這兒嗎!」范氏大聲制止,她剛才似乎看了一場鬧劇。「伶珠,我向妳道歉,讓妳在這兒受委屈了。」
「嬸嬸,這不關您的事,您千萬別這麼說。」伶珠趕緊婉拒范氏的道歉。
「唉!這就是有教養和沒教養的差別!」吳氏又開始故意在一旁說風涼話。
逢春睨了她一眼!
「妳叫夏逢春是吧!」伶珠再次向逢春發起攻勢。「妳可知我和廉臣哥哥是什麼關係?」
逢春聽伶珠忽這麼說,她狐疑地看著她。
「我們是從小就玩在一塊兒的青梅竹馬,他和我二哥的感情更是勝似親兄弟。這些妳不知道吧!」她逼近逢春。
「我為何要知道!」逢春說。
「那妳可知道廉臣哥哥原本要迎娶的對象是我嗎?」伶珠故意這麼說。
逢春聽她這麼說,她蹙眉起來。
「這個妳也不知道?」伶珠提高語調。
「我用不著什麼事都要知道。」逢春別過臉去。
「看來不是妳不知道,而是廉臣哥哥沒讓妳知道!」忽地伶珠向她的丫鬟伸出手來,丫鬟一見伶珠的手便機靈的拿出虎頭手偶給她。
「妳看看這個!」伶珠將手偶拿到逢春面前。「這是廉臣哥哥去泉州時特意帶回來給我的東西。妳說,他為何特意送我東西呢?」伶珠一臉驕傲的說。
逢春看著手偶,她攥起拳頭。
「如果廉臣哥哥真的在意妳的話,那他不是應該什麼事都要跟妳說才對,是不是?」伶珠不疾不徐地說著。
見伶珠把逢春原本咄咄逼人的模樣逼得一時語塞,吳氏感到十分舒心。「姊姊,我看我們打擾的也夠久了,我這店裡的生意還要過去瞧瞧,就不便在這兒繼續叨擾了!」吳氏準備離開。
「妹妹,我送妳們吧!」於是范氏和吳氏兩人並肩走了出去。
「哼!」伶珠隨後跟上,當她經過逢春的身邊時,還是不忘挫挫逢春的銳氣。
「少奶奶!」杏桃擔心的想上前扶住逢春。
逢春伸出手制止她,她看著伶珠的背影。「放心!我沒事!」開玩笑!她夏逢春怎麼可能就這樣被打敗了。陸廉臣,你好樣兒的!逢春鐵青著臉步出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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