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後嗣 - 中篇‧玄安宮主　捌壹

捌、血莽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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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真的是月前山火的茂草岩？我也想去拍照！」

把存著白勝奇大方分享的全家郊遊日相片的電話接過來，曾麗雯放下了盛著半碗鮮淮山蓮子茨實素湯，邊驚嘆邊艷羨的瀏覽。這年輕輩身旁除了有廖音琪、歐陽甘、梁英娥一同欣賞，剛收拾好自己碗筷出來的譚富寶亦不禁伸頭去望一眼。

「現場更壯觀啦，老婆可高興了。本身我們也是聽傳聞說的去隨便逛逛而已，想不到啊。」

「想不到什麼？…哦哦！」

添完飯離開廚房的𧝁猶友被牽動好奇心，曾麗雯遂把螢幕舉起方便他看清楚。

「哎呀你煩不煩啦在兩邊的群組傳了那麼多張回來還提著。」

「就是，容量都被你擠滿了。」

「誰叫你不把那『老爺機』丟了換別的！」

「那是珊珊送的！我才不像你貪新忘舊！」

仍在飯桌伴沒加入熱鬧的何天亨及林惠廉，原來早受過相片轟炸而開始煩厭。給女朋友送的電話平反後，何天亨埋首湯碗，決定懶得再搭理對方。當他想轉移跟林惠廉聊天，兩人中間的空置旋即被填充。

本不為意。

但在剛重新坐下的身影動手拿筷子夾油麥菜時，他們才發現這打從認識起便是正常食量的人、竟然添了一大碗飯回來。

瞇著目兩人稍稍靠後在年輕老闆的背眉來眼去，並同步憶及她前一天午休在診症室打瞌睡的稀罕行徑，何天亨遂沒忍住開腔：

「老闆，你昨晚打劫銀行呀？」

吃得有些急的陶思安自居沒人會留神，卻給左右倆默契與好事值甚出眾的傢伙抓個正著。害那口塞滿的飯菜，未能馬上被咀嚼吞嚥，填充仍不飽足的胃袋。

時髦三人組中相較年輕卻也最敢言的何天亨，說話起來習慣不經大腦。這即使之於齡歲本比自己少的老闆陶思安亦然，他倒沒似其餘兩者多予幾分的忌諱，反而傾向平輩的對待方式。

在陶思安的角度，尤其是朝夕一起奮鬥的員工們，她素來甚為隨和。

再說，要猜疑她的活人每日少則總會遇上幾個新的。倘若把內外的關係都弄得太繃緊了，豈不是讓日子在畫地為牢的狀態下、掣肘處處的苦了彼此。

而且她心知肚明除了曾麗雯，不論職級的話統統是前輩，並在自己於此學習及打工期間被他們提點指教過。

遂由他們根據喜好來選擇稱呼。記得「老闆」和「陶醫師」這倆常用的組合，是最老的臣子領頭帶起的。大夥工作久了，才像這樣於單獨對話間演變出明顯的特色來。

這般的特色，也理所當然地是雙向的。

「你這麼說，友哥豈不老在打劫銀行。」

何天亨那聲聲奪勢的邏輯，大多數時候靠譜，餘下的通常在表達自己誇張的驚訝；被陶思安判別屬後者的決定剛落，便毫不客氣的扳了回去。

「嗯？在叫我嗎？」

「沒，衰仔亨說你打劫銀行啦友哥！」

一旁恨不得幸災樂禍的林惠廉搶著這機會回答。被𧝁猶友不解的眼神關注後，何天亨才隔著安樂吃飯的年輕老闆瞪緊那笑得抱著肚子的人。

不過經這小插曲的一鬧，分成兩組的寧香仝人終於引起互相的注意，重新聚首一堂。白勝奇仍未肯把郊遊的照片收回去，他更反而把螢幕遞至陶思安的眼下，徵求意見：

「老闆，你覺得這些是什麼花？」

「俠仔，你要不要臉。別吵老闆吃飯啦──」

「嘖、又不是在問你，閉嘴啦。我認真的呀，老闆，新鮮的植物你比我在行得多了。」

那手提電話在自己面前晃了一下，示意她拿近細察。白茶色澤瞧了瞧方才都加入欣賞照片群組的各人興致勃勃的湊來，似乎很期待陶思安的答案，本人遂勉為其難的參與。

白勝奇之所以那般的篤定陶思安這方面的能力，因為得悉她早在跟前老闆們學習的往昔有許多野外採摘的經驗。不單鑽香港的山村旮旯；連內地省份的中醫藥草團，高峰期時這仨陶氏可是每月參加四次去的。

「我們都猜不透了，現在等老闆你來。」

沒好氣瞧那神秘兮兮的臉，陶思安遂暫且擱置碗筷，接住了手提電話。

相片中是一盛放大白花朵的特寫，那些層層疊疊的柔軟瓣兒，將蕊的部份供奉在頂端的位置、卻，仍然給雪潔重重保護，持續嬌羞謝絕觀摩。

得白勝奇往左右推讓她看更多角度的拍攝。陶思安憑藉葉片的形狀色澤及支幹的分析，加諸這莫名其妙的花開時期，越發感到困惑。

「氣味呢？」

「蜜調，帶輕微柑橘，淡淡辛澀，會回甘。又不算濃烈，但香譜很豐富。」

「…未見過的品種。」

「呃、連陶醫師也不知道！怪不得甘姐跟娥姐也沒敢肯定！」

「是哦，看著像虎頭茉莉，花瓣邊較圓潤。顏色哩白得來又偏粉，葉片窄長，這點似芍藥喲。」

「對啦對啦，開花期跟香氣都奇怪，也許是混合品種囉！」

歐陽甘和梁英娥的見解正是陶思安給不出答案的原因。一樣猜不透的譚富寶聽著，亦連連點頭同意。

「可是這很美呢，整個山頭都是！」

年輕的曾麗雯依舊驚嘆不已時，陶思安把電話歸還，正準備重拾飯碗，「俠仔，你沒讓家人碰這些花吧。」

「喔？當然沒。老婆再喜歡想帶回家我都嚴正拒絕了。」

「咦，為什麼呀？」

「雯雯，這是面對不明植物的安全準則，萬一有毒性或敏感了就慘啦。最理想當然『眼看手勿動』啊。唉。記得，你跟朋友到茂草岩玩，都必須──」

「──哪裏？」

大夥統統朝著那煞是嚴肅的聲音來源。

他們的年輕老闆陶思安，竟連眉眼也認真沈著，直直望穿叨叨囉嗦的白勝奇，「你剛剛說，在哪裏？」

「…茂草岩啊。」

預定用膳完畢得外出二十分鐘左右的陶思安有些後悔沒事先說明。

那中途的小聊本無傷大雅。但當她要拉開鐵皮閘、曾麗雯才加疊掖著的那些趕死線繳交政府部門的文書，打算「吃過飯才給陶醫師簽名」。這樣一來，害失算的她甫奪門而出便低頭疾步，避過與認得出自己的街坊街里眼神接觸，直抵舊圍的觀音老廟。

「抱歉，耽誤了。」

「時辰沒過，甭操心。就你要等會得回去看診吧。」

收魂後已經隔了一整天。

陳大錦本打算昨日便替人淨理負氣，卻給陸氏的突發事故打岔、陶思安因消耗過度午休時直接睡著錯開了時辰。考慮到附加了額外影響，她沒敢掉以輕心；今天的大早乖乖打坐修整，那些精神的疲憊遂轉化成能源缺損，才十時就不尋常的飢腸轆轆。

坐在主壇前，陳大錦拿著幾道黃符掃過她的背脊、左右手臂，暫置神像之下。接著站陶思安後方唸經，邊撿拾她元火附近的負能量再一併收歸剛剛的符中，敬過觀音大士，轉身去燒掉。

「飲吧。」

「法水？我自己也──」

「你那『靈火』開光的法水啦，等於輸回自己捐出的血。」

回來時帶同個小青花瓷碗。解釋完，長輩下巴一挑，示意人別再囉嗦趕快服用。那恰恰一口的清水明明是常溫，吞嚥的剎那竟化成熱流，徐徐點燃四肢百骸。在三或四分鐘內，精神已得大半恢復的她不禁心有餘悸地鬆了氣。

「還覺累的要說，明天來再做一次。」

「沒事了。」晃晃腦袋，隨時間推進，那些困頓的沈重逐漸消散，連看的聽的亦清楚了，「早上打過坐，昨天睏的今日成了餓…總之，現在正常。」

「太亂來了。招陰收亡魂後再借生魂力驅外靈？究竟在想什麼啦？電話都打了，偏偏不肯叫上幫手──」

「我無意隱瞞，陳師傅。打電話讓你聯絡重案組的當兒，根本沒預料那般的發展。連『四步訣』唸足到尾，都是臨時決定的。」

語畢，她看看腕錶。顯示自己尚有八分鐘的盈餘，便乾脆留著享受一下香火薰染。

而那咀嚼完年輕輩打岔解釋的陳大錦，起初黑亮雙目間盡是給忽悠的不滿。賭氣過廿秒了，他望向主壇，憶及五小時前親身接觸當事人剎那，該說辭漸漸變得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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