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弟倆遂四隻手各一袋滿滿的,快步回程。
「嘩……叫那麼多呀?」
「這樣吃不完啦,老闆。」
「又不全是我叫的。油叔今天碰巧在,你們沒要的便是他請的了。」
時髦吵嚷的三人組雖缺了個何天亨,卻完全不礙打鬧的節奏。兩人小學生般地爭先恐後拿衣服更換,準備吃飯去──譚富寶默默把摺疊圓桌搬出來,陶念平剛好低頭,專心的掏著腰包。
「家姐,有通重要的電話、我去外邊講──」
「等等,我開樓梯的鐵閘,在裡面慢慢聊吧。訊號收發得好也沒吵雜聲。」
轉頭見他一臉抱歉的,陶思安聽畢情況貼心的提議。陶念平在姊姊未轉遠離去時便開始了對話,後者聞得那謹慎的語氣及少許的內容,大概能猜著是學校的教授之類。
而這打算跟員工坐坐的年輕老闆,卻被對面街道的一張臉,迅速影響掉休假的心情。
當她暗著五官,慢慢踱步至玻璃展示櫃側,交疊雙臂瞪著門外的方向;後於林惠廉和白勝奇更衣的譚富寶,跟佈置餐具的廖音琪馬上發現了端倪,並緊張地一同望著正大搖大擺的踏入寧香堂的三人。
陶思安為他們帶來的一股味道皺著鼻子──正確說來,那非真的是種尋常人嗅得著的氣息,而屬修法者獨有的觸覺、甜甜腥腥又夾雜發酵的臭。她逐低頭留意那堆垂掛三人胸前的大大小小,叮嚀噹啷飾物,大概知道是金色的方正匣子及倆類似設計的長筒形墜飾惹的禍。
站中間並掛著那金色的方正匣子的明顯為不速之客的首,甚是傲慢。
他看著跟陶思安年輕相若,卻沒她的高;其皮膚的顏色淡得透出動靜脈絡,頭髮漂染成白金,用定型膠梳起了一邊。衣褲鞋儘是昂貴的名牌子,不過配置起來就有種彆扭的不知所謂。除了脖間,他的雙手均戴著滿滿的宗教色彩珠串和法器,活像那些太難懂的潮流雜誌封面人物。
早年稍在道上混過的林惠廉和白勝奇一看便曉得這是惹麻煩的勢頭。憑藉目測,兩人評估的結論是自己能處理的範圍,怎料甫動身、旁邊的譚富寶單臂將他們擋截。
「別管。」
「但──」
「怎麼,現在表哥也不懂喊、啞掉了?」
其開腔的內容令白勝奇的問題哽塞。得到解釋,他乖乖地閉好了嘴巴,無聲應允譚富寶的建議。讓真正相關的當事人去接收這燙手山芋。
「要買什麼。不買不招呼。」
說著,陶思安伸出一手直指門口。其身旁的隨從見著有了反應,換上兇悍的臉踏前、卻被頭兒甩甩首怪笑幾聲的擋住:
「哈哈,行、行。我就買人參孝敬一下姑婆、丈公和父親。」轉轉眼睛,見陶思安仍釘在原地,他倏的喝,「還不滾去拿?」
那一下子爆發嚇倒了寧香堂在場的部分員工。但那衝著去的目標人物卻完全不受影響,反之、還有餘力去為樓上那隱約抑或錯覺的聲響分神奇怪。然後,她把玻璃展示櫃旁的木櫈拿來,慢條斯理坐好,兩手按住支開的左右膝蓋,低頭無奈一拉嘴角。
「你覺得親自來,我會賣你的怕?」
此話藏匿的玄機,除了當事者們大概衹有醒目的廖音琪方讀得懂。
打從二叔公情況開始不樂觀,親戚也陷入最忙碌的時期。這代表了陶氏該沒誰有閒暇去顧別的事宜,她那所謂的「表哥」──陶念優居然看準了這點,把許久沒付諸行動的針對,大刺刺的實行。
他聘來個高大的外國流氓,在辦公時間到寧香堂大吵大嚷,摔了幾樣東西,把客人攆走、更向陶思安粗言穢語的恐嚇。
由於鬧得太兇,應該惹來舵地路過的手下通風報信。最後得在附近的守哥帶相熟警察趕至,把人拘捕了結束紛擾。
話雖如此。
在場的大夥統統清楚、除了將不速之客帶離,其實當兒並不勞駕守哥等出手。因為──
「幸虧你僱的人長年嫖妓,腎虧嚴重。所以戳一下就搞定了。」
這樣講還真讓人覺得像輕輕碰的程度。陶思安可是下幾方面的功夫,先鎖定穴位、再偷偷施些法,趁對方背向時肘撞一記。令他痛得倒臥地板輾轉反側之餘、甫到埗的守哥還拍掌喊絕。
「你算得準。那陣子我的確是避諱二叔公的情況,沒追究。但這跟前的,可不同。」
陶念優耷拉腦袋的聽候,對方的下文卻遲遲不來。然後他陰陽怪氣的咯咯嘲弄著,想了想,煞是覺得陶思安根本不能拿自己怎樣。正因如此,她嘴上才虛張聲勢。
「怎不同?你倒是說說看啊,堂妹。」
懶散的踱步至她的右側,一腳踢在櫈下的橫木支架,引之上的人眱向其方位,「跟家裡的關係這麼『好』,要告狀嗎?倘若不碰這兒的東西,我沒有被趕的理由吧──」在陶思安周圍繞圈考量,又來到了其正面時湊近了耳語一句,「難不成,用法對付我嗎?」
腥甜於左右徘徊不散,距離縮短的一剎那、陶思安搞懂了發酵的臭氣基本是腐肉及氧化血的味道,馬上又想通了別的事遂不住地一顫。
陶念優自然滿意的看成是勝利的現象。
就是不料──
──不料、沒高興過一分鐘,在他能反應前手臂已被扣在背脊。倆帶來隨從的營救分別給肘撃及飛踢在電光火石的速度間打退,體格本不出眾的兩人抱著痛處,這就宣告敗陣的半倒半卧。
明明目睹每一發生的細節,陶思安卻懵然地開了又閉白茶湯的色澤,視點來回多番確定形勢,才懂欠身站立。
「陶念平…!你敢!」
那被鎖得死死的咬牙切齒地低喝。他徹頭徹尾的輸在身材及力量上,唯嘴巴可放厥辭、但耐於對方手勁有加強的趨勢,威脅遂僅此這樣的保守了。
「你動我家姐,怎不敢。」
用區區幾音節把慍色表露得無所循形。這非尋常印象中傻氣樂觀的弟弟,更彰顯了陶思安認知範圍外之於對方的赤裸裸敵意,不排除她離家後因某些事件磨擦引致關係轉壞。
長年忌諱談及和更新家事的陶思安,雖然早有被反噬的預感。當前眼睜睜那沈怒的五官間,竟滲漏著一些失控的前兆,她遂為不諳內情的束手無策悔恨起來。
不論如何,必須盡快收拾局面──即使再缺乏資訊,都得將計就計的行動。
悄悄壓緊上下顎,回首望著躲在煎藥處的幾人,她對上了譚富寶的視線。這老臣子立刻明白年輕老闆的意願,匆匆出來將鐵閘拉個密不透風的程度。
「謝謝,寶叔。不好意思。」
長輩在步經身邊時一擺手的回覆。陶思安嘆口氣,予自己化解當前僵持的一點迫力,才仰頭直直盯進陶念平深色得多的眸裡。
「平仔,他不會鬧的了。放開吧。」
「有一必有二。這種人不領教訓就學不乖──」
「他剛才沒動我。」或者由於角度及時機,陶念平有了什麼誤會。她遂率先指證,並補充一重要的聲明,「假使動了我,你也不能下手。」
「你還幫他?家姐、上次在祠堂──。」話沒講完便抿緊雙唇止住內容,倏的加一手絞扭他的臂膀,惹受制的痛得沒出色地叫嚷,「陶念優,脫次臼怎樣?現在我跟姨婆好說話,謂清楚原委了,你爸大概都不太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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