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後嗣 - 中篇‧玄安宮主　捌捌

原來、怪不得看見這麼的進展。

知道背後的因由和牽涉的人物，彭碧禮馬上放下心頭大石，並恨不得去玄安宮找著那年輕的師傅跪了再拜到自己動不了為止。

「果然是在英國有麻煩吧？怎麼一次都不提出來啊，傻女……」

「我廿六歲啦。總不能一碰釘就要你們解決吧？況且、我昏迷時已經讓你們擔憂足五年了。現在、屬於我的生活和工作，始終得自己試著面對。」

「一旦自己不夠處理——」

「那我答應你們，我會求救的。」

這斬釘截鐵的一句肯切。

杏眸透露像哪時於病榻伴的初癒、傾聽誰的剖白後，教人鼻酸又溫暖的信靠光彩。彭碧禮遂不著痕跡的吐了口氣，把女兒這份擔當接受下來；尊重也支持的不再糾纏這話題，讓母女倆在車行享受了輕鬆的下午。決定購入那輛比較舊型號的白色平治後，她們更去買了些食材，打算一起煮晚餐等陸賢俊回來。

這天甫打開大門，陸賢俊便嗅著豉汁蒸倉魚的香氣。正肚子餓的他知道妻子今日早下班，才暗暗期盼吃頓家常餸菜，於是高興的直接走進廚房，想先睹為快餐單的全貌。

讓他發現包括了清炒西蘭花苗、煎蓮藕餅和烏雞淮山蓮子湯的美妙配套竟都不是什麼最佳的消息了。

因為，那遠遠未及母女分工合作的身影來得驚喜。

三口子吃了一頓數年久違的和諧晚飯。不像彭碧禮急遽求證的性情，陸賢俊相較更具耐心；偏向先觀察的他，委實有把女兒兩三天內的行為收進眼底。

這日的氣氛雖不能說完全在意料之中，但起碼屬於有預兆的發展片面。重要的是陸賢俊憑藉用餐時的母女的交談內容及氣氛推測，彭碧禮該捷足先登的為此而與陸肖頤坦率過了。

「我去兜兜風，一小時回家。」

「好啊，自己小心。」

洗乾淨碗筷，陸肖頤就站在廚房傳了則短訊給陳大錦，慣例的事前通知自己即將到埗。她明白父母多少仍有些憂慮，所以主動的把大概歸來的時間都報備了還予安全感。

何文田與紅磡本來就黏著彼此，加上駕駛節省下的路程、計算泊車在內，二十分鐘剛好夠她抵達老廟音廟前。

「你車在哪？順道送你。」

「喔？陳師傅也要外出？」

「嗯，想吃碗陳皮紅豆沙。」

氣溫正攝氏九度的這晚上，陳大錦飲熱茶飲得肚子餓起來。遂在陸肖頤服下法水後拿外套，拉上兩邊大木門要跟著離開。

毫不匆忙的人瞪著杏眸拉緊了圍巾等著長輩上鎖。才三十秒，刺骨的風猛的翻起沙塵，令比較熱來更忌冷的陸肖頤抖了抖，念一轉，「陳師傅，你要去的那家糖水好吃的吧？」

「確是不錯的呀。馳名雙皮奶、紅豆沙、杏仁蓮子糊！」

「那麼，可以帶路嗎？」

穿了一條巷子，走四分鐘，他們抵達那寫著「鹽記」的醒目黃色大燈箱招牌下。店面不廣也不亮麗的這裏，驟眼已滿坐不止，在門邊擠亦滿了等待拿外賣的人。

「喂，陳師傅！」一名明顯不畏寒流穿著單薄短袖汗衫的青年大聲叫喊，「堂食？」

「陸小姐？」

「沒所謂呀。」

「兩位。」

被領到店中間的小桌子，陸肖頤一坐牢了取下圍巾便好奇地東張西望，目光在那些貼在牆壁的手寫、風格不一的餐單徘徊過，然後定睛收銀位置的眾多照片之上。

「唉，最後的港督都曾光顧…三次？」

「我看不止。但真的留影衹有這三張罷。」陳大錦跟隨她專注的方向，回應道，「怎樣，決定吃什麼了嗎？」

「嗯……紅豆沙抑或雙皮奶？」

「呵，煩什麼。一個現在吃，另一個下次帶朋友來吃啦。」

「…也對，總有下次的。那我先嚐紅豆沙好了。」

不諳是否錯覺。陳大錦直感這句的對答間她似乎洩掉些初來時的活力及輕快，倏的變得安靜冷漠了。

可是在點完餐、她禮貌的表示要撥通電話給父母後。

打從單邊的談話內容推斷，陳大錦開始抓著陸肖頤那下子情緒轉向的線索──委實這片面理應不難聯想吧，總歸，會叩門求助的人不多不少帶同心靈創傷的問題。尤其，在一個才知道自己被下「娃娃降」、希望隱瞞父母的年輕女性身上……

反正輾轉間她又回到老觀音廟裏來，而且在暫時會天天見面的狀態。讓陳大錦承認這緣份之餘，更自覺該多做些什麼，也許，最終能為嘗試在忙碌中拆解降頭術的陶思安，找著什麼額外資訊不準。

「你有門禁？」

「沒，我不想他們擔心而已。」

聞得問題，她彷彿一嚇，有點緊張的在用湯匙戳著那碗剛上桌的紅豆沙。兩人繼續各自沈默的吃過一口，陳大錦再開腔：

「但你那麼久不在香港，總有堆人要見？你們年輕輩八、九點在外頭玩，很正常吧？是我就不擔心了。」

「陳師傅，我沒朋友在香港呢。」

精緻的臉擠出的笑容比這兒販賣的糖水都要甜美，卻不及「真材實料」，夾雜客氣的虛情。這直接的陳述令他肯定了之前的判斷，遂抬眼瞥瞥對方，裝作隨意的應允下去。

「這麼說，你待的時間都不會長啦，朋友在英國的話──」

「那邊的朋友，衹有一位。」唇的弧度當下僅依靠力氣維持多一秒，她飛快的低頭轉移題目，「其實，是因為之前不正常的事弄得父母太緊繃了。我才想透過多交待和溝通，讓他們能慢慢的放鬆。」

很靠譜和關懷的設想，仔細得非常貼心。

逕自頷首認同了她的孝行，兩人第二度陷入緘口不言的三分鐘。陳皮紅豆沙要見底的這時，陸肖頤剛覺得身體比較暖和了、經過的伙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放下一大碟佈滿白芝麻、花生碎、椰絲等的熱騰騰粉團「糖不甩」。

「咦？」

「老闆娘請啦，陳師傅！她剛才還以為你跟陶醫師來。」

收銀台正在找贖的微胖女人喊話。倆不陌生的稱呼鑽進耳門，惹得陸肖頤亦扭頭的好奇，豈料，讓對方目睹她的臉後，竟被指著驚訝大吼：

「嘩陳師傅你女兒呀？！那麼漂亮的！」

在這麼熟悉的鄰里間，想安靜吃碗糖水的確是不容易的。縱然不願鼓勵某後輩自閉的思想，但陳大錦此刻承受的注目禮多得、教他意圖模仿誰動輒就板著臉逃走的消極態勢去。

「……表姪女啦。」

「嘿嘿嘿，原來啊。也對啦，一點都不像。」

「嘖。」

短袖汗衫的青年大概真的聽不見進門當兒陳大錦稱呼過她「陸小姐」。捧著餐步經巧著得到回應的他遂咧嘴以手肘一撞這長輩的肩說道，無視那單音節的不屑反饋。

「唉，見笑啦。這幫傢伙八卦得要命。」拿牙籤戳在粉團上，他攤開手作邀請狀，「別客氣，我一個人吃不完。」

「那、謝了。」

笑意在觀察這碟子甜品時恢復了起初的興致。咬下一口，更驚喜發現它跟印象中嚐過的非常不同，軟韌恰如其分，配料香氣滿腔。那不似預期高的甜度，令她急不及待的要取第二顆來享用。

「陳師傅跟陶思安很熟絡的？」

「嗯？算是吧。」

未知這朝著哪方向發展去。

暫且，不能評鑑為很事出突然的別有章程片面。因為主角的稱呼的確才剛出現了一回，或者衹是個填充尷尬空隙的順勢效應。總歸用彼此共同認識的人物來製造話題的手法，社交間十分普遍。

無奈，陸肖頤甫作聲延伸便毫不拐彎抹角地，挑明了免除客套和繞圈子的筆直大道。

「她其實是否覺得我討厭，早有打算以後把我丟來這邊處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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