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甚至準備了一個透明的亞克力膠盒子,該四公斤的檜木天后娘娘在請神後便安放於內。材質因神祇入定而大幅揮發特有的樸實溫馨香味,讓曾月華霎時放鬆緊繃近兩天的筋脈。
「我們兩個可以各負責開一艘艇載你們。」
知道程序屬水性的陳大錦特地找了倆喜歡海上活動的弟子來,他們是八年前同期學藝的衝浪愛好者,因某些契機希望習得自保之術。三個寒暑便完滿出師。
「好,那我跟另一艘尾吧。」
一名則是最常聯絡及應要求返宮幫忙的大弟子。法力根基等媲美許多廟宇的掌事,陳大錦之於他的認可已至放心交付管理兩天的程度。雖然不諳開快艇,本人腦筋靈活,整合功架、足以對抗諸多緊急狀態。
「那麼,三艘夠了。我們平時也就開水上宮及拖倆小船出海的。」捧起天后娘娘神像的盒子,曾月華領頭走,「剩下的,在萬一時負責支援。」
「行,我們仍有懂駕駛的人在。」
依循計劃。他們不能馬上就佈置鎮海線,得先將預估落定的前後各五米左右範圍的亡魂收壓,確保氣場潔淨,才可為。
聽快艇引擎的吵鬧在把海潮稍急促的聲響當成背景音樂,曾月華嗅著怨氣的甜腐與懷內檜木神像自盒子縫隙滲漏的絲絲暖香抗衡,熟悉這帶海域的她不禁暗暗為周遭的變化吃怕,用力吞嚥一口。須臾,知道目的地並負責駕駛的弟子停下。
少了機件運作的影響,三人方曉得浪濤本來是洶湧地紛擾的。
「抓緊時間,來吧!」
帶神像的甫發號司令,銅鐘兩搖一頓的節奏及唸經便和佔地表七份的滔滔聲勢展開戰局。馭黑令旗的仨水上宮弟子,程序上是做著與每年兩度引導新亡魂沒大分別的清整;實質、卻在失去鎮海線後,承受嚴酷得多的四面楚歌危機。
「夠了!退!!」
眺望他們附近開始泛薄霧,曾月華大吼;伴隨而來的是快艇引擎重新起動及猛搖銅鐘牽制亡魂的熱鬧、盛載九人的三艘旋即往回衝差不多十米。她裹著繃帶的一手托穩神像,另一手在自己的額前畫符請師父授予大能。
弟子們見狀紛紛點燃黃符及衣紙等對應佈置鎮海線的程序,臨時壇位周遭待命的看了火光,便敲缽加入持咒的支援。
「師父,曾師傅他們身後那個、是?」
重要的展開未及五分鐘。專心維護岸邊安全的黃懂聽了話昂首一瞧,發察該塊弟子指示的方位,幾乎給白灰薄霧掩埋的海面,亮綠的靈光正若隱若現地緩緩擁聚。
「那種力場,是上古怨魂甦醒了嗎……」
「爸,但曾師傅這寧怨陣還附著修為,威力應該很足夠──不對……」蹲下查看被臨時壇位的桌子蓋著,在粗糙石屎地的幾組血符法,黃懂挫敗的嘆,「曾師傅大意了,我們也太放心。」
說罷,已知解決方案的他跑回車子去拿一塊大黃布、狼毫筆及混硃砂顏料;趴著匆匆謄寫了就打算下那留予支援的快艇出海,將這獨門法陣送到曾月華的手完滿自己所不諳的特殊開光啟用。
「你不能走,護場以你作軸心──」
在黃懂發覺曾月華的陣式被固地所限制,未似往昔在水上宮時夠穿透力安撫上古怨魂的剎那——他認為首當其衝地急需修復的,應該是它了。然而,這麼一來,他必須拉離算自己在內三人卻總佔三分一的持咒與維護力量。
「可是,沒我的法力任何人下艇亦恐怕難以全身而退,爸。」
唯此部份的意見身為兒子的亦表達得不偏不頗。
弟子們可做的本來有限,能撇下不考慮。功架顯赫的黃烈,事實上早因失傳的祖業元神損耗,不能擔當太重的遣法程序。年邁的他之所以在,多仰賴其提供慧眼觀察及經驗之談。
現行這屬鎮壓術延伸之一的護場,靠的就全是黃懂的法力修為在主持。
「這岸不守的話,上古怨魂就要衝往社區。倒不如快召他們回來,擇日再戰——」
「師父……!曾師傅他們!」
在最大的一份力量暫停供應躊躇去向的僅六分鐘。
沒由來的怪異湧潮迎面拍打三艘快艇、海水統統沖進了艙中。九人身處的空間受洶浪影響,搖拋不定窒礙法事的行進,更將未及燃燒的紙符置諸無效。
情勢更難堪之際,黃懂被爭持不下的狀態弄得焦頭爛額、他們僵持的身影背向的泊車場,正傳來尖銳得刺耳的輪胎地面摩擦聲。
眾人不禁為這根本不會有誰到訪的時段迎來的動態分神,他們目睹陳舊的銀色豐田伵車門同步打開,五位陌生的男女疾步而至。
「……侯大海?」
「烈師兄,好久不見。」走得較慢且帶同拐杖的低頭示敬,他心底是非常意外能再會這曾於同師門下半年的人,無奈時間緊迫,「聽說曾師傅今夜出海佈陣,一位前輩通知我們支援來。……」
「那個,是上古怨魂吧。現在的分工是打算找人出海嗎?這寧怨陣又是想?」
長輩似乎未說完,卻被身後穿著暗色風衣的短髮女性指向離岸某處搶奪注意。沒等待問題給解答,她便一瞥臨時神壇下的幾堆陣式,伸手往拿著符布的黃懂,「我知道開光方法,那是太公為海安宮而研的術。小研,大永,先幫平仔點元神和護身,我們一起帶寧怨陣下去。阿爸你留這兒。」
「是,師父。」
黃烈跟兒子默默的觀察陌生的女性發號施令及至壇上開光,他們不約而同地憶及某夜在白蓮宮處理事宜感受到屬安神的氣場異動之勁。這片面遂令父子倆瞬間收拾全部疑慮,尤其黃懂,終於肯回自己的崗位,繼續協助守岸。
「師姐,請拿著快艇的鑰匙。」
「應該稱呼『陶師傅』才是。」出聲更正門生的黃烈,提著一個透明的保鮮袋步近,「帶上吧,佈鎮海線的後備符。你……就是時安兄的外孫,渺渺的女兒對嗎?」
「沒錯,我是陶思安、弟弟陶念平。還有我兩位徒弟董美研和麥永言。前輩,你……」
「洪水村白蓮宮,黃烈、那是我兒子及掌事,黃懂。其他是宮中的部份弟子。」飛快的回以介紹,他的雙眸映著岸邊射燈閃爍,似乎有排山倒海的內容蘊涵其中,卻意識到耽誤,於是退開,「先協助曾師傅,稍後再聊。」
目隨那船隻乘風破浪的出發,黃烈看著所經之處的怨氣被帶著的開光陣式漸漸平息,才放心與兒子交換眼神。
須臾,幾艘快艇集結。陶思安以自身法力再度鞏固手中的符布,曾月華見狀,馬上領頭唸鎮壓經文。眾人在不安的水域上抱持專注信念,衹求讓猛獸般的怨氣重新沉睡。
當綠的靈光終於肯暗下去。
銅鐘的規律也清晰的聲響迴盪逾十分鐘,已分不到臉上是水抑或是汗的曾月華撤手讓最後的符燒盡隨風飄往夜色,目睹那熟悉的彩虹薄膜在月光下微微彰顯,她才敢垂下一直舉著天后娘娘的雙臂。
「月華師姐,你的手很多血……」
快艇間唯一夠資格這麼稱呼自己的年輕臉龐,頂著故人的輪廓。知道繃帶敷料濕透傷口也裂開的曾月華,此刻顧慮的並不是自身。鎮海線落成後,十三人統統安全上岸,衹有寧怨陣因應功率的發揮被遺留其中一艘船內。
沒順應後輩們關切去處理那玻璃造成的舊口子,曾月華率先恭敬的安置了天后娘娘的神像。在弟子的左右滋擾下,仍執意板著臉閉緊嘴,毫不搭理;逕自去翻隨身的物品,拿出手提電話就撥號:
「喂,是。搞定了。嗯。還好。我說過別叫陶渺渺的女兒你不同意的話為什麼不早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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