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九月二十九。
這部份記憶並非一切的起始,不過卻屬於強行扭曲和改變她整個人生的轉捩點。
──那本是親眷會給她慶祝的日子,後來正因為該天的事故、仍有和她聯絡的知情人們統統也不敢提起半分。
溫習寶典的她恰恰走神去擦拭那塊很寶貝的錶,所以知道大雨在十點左右開始下。二十一分,她被匆匆叫到屯門公路某段的大車禍封鎖區,處理尋常人口中的「怪事」。由於一直給催促,她終究選擇不乾等根本沒想駕駛載自己的大舅,及那慣例關牢房間門十問九不應的父親;跟弟弟稍交待過,便跳上了一輛的士出發。
在車廂內一邊束起那跟燒衣和香火味形影不離的頭髮時。
她邊疲憊的思考,往後的人生是否也就這樣──總應人要求、為別的誰而活,繼續因精神不足在學校昏睡,與同齡人缺乏交流的沒朋友……
這孤獨的感覺一旦充斥著,身伴已成恆常三年的,便立刻安慰她。
「 起碼,有我。 」
沒錯,自己仍肯被困在如斯環境的原因,就是為了這個。
記得那初期的存在十分虛弱。她於是由不情願接觸鬼神之事,演變至渴望雙方能多溝通的祈使下,拚命的去翻書自習符術、勤打坐和請公公教授。
跌跌撞撞地,吃過些苦頭。這會兒,依靠法力的牢固很是穩定了。如果她不斷進步,應該能一直在的。無奈宮中學習的多了,容不得尤其她那身份去忽略掉基本道德問題。
對靈魂最好的,是接受度化。
留戀塵世沒辦法離開的話,連動一串停滯的因果會牽引別的軒然大波。再說,「她想」的部分,其實是需要相當的修為去補助的。
況且。
這樣用術法去把靈魂帶在身邊,本來就違反了宮中的禁忌。她必須儘快在東窗事發前開始為其好好超度。
她甚至已經用往生咒摺好小船放在陰殿卡了個位置,打算下週來找到名字後,再安排其聽經。
衹是。
沒料到。
繼承的授馭力首次因突如其來的異常事態,佔用了她的一切。清醒並恢復意識的時候,那些具攻擊性的惡怨,已經魂飛魄散。
包括。
總在身邊。
被波及的。
「思安、你渾身都濕透了,先去洗澡好嗎,表姐一會──思安?」
甫想到那一直無條件伴隨的給自己連累得再沒有以後,散得煙塵不剩時,她的內臟馬上燒灼腐爛,幾近不能呼吸的艱難喘息,斗大的眼淚令已滿滿水跡的臉更一塌糊塗。
死了一次的,在她手上,徹底地永遠的別過世界。尤其是那個還沒幫助找回名字超度的──…
母親為自己長辭人間。然後是很會體諒並耐心對待她的公公。現在輪這唯稱上是朋友,接觸不到的能量體。
她覺得似乎沒什麼可以再失去的空洞,居然存在下文。
「陶思安,跪下!」
陶氏宗祠內,除了最近出現玄安宮中老是質疑她,刁難她的一些外姓人等著看戲。
還有打從公公不在便擅作主張接管的姨婆陶淨、大舅陶懷承及其養子陶念優。聞得騷動前來的堂舅陶懷強與堂舅母徐羽白,本就跟著的大表姐陶思垂和被通知抵達的父親侯大海。
要她跪下的那姨婆的丈夫劉石不姓陶,所以未加理會。反之,令她跪下的是陶懷承從後一推的狠勁兒,迫其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屈服。
她的筆記及固魂符法給丟在眼下,所有的隱私失卻了字面意義地遭到公開,指摘奚落聲聲鏗鏘,句句有力。彷彿她這生做的僅存彌天大錯,從未積儲半分功德。
「大海,你繼承『三神合駕』並頂著宮主頭銜的女兒做出擾靈往生這事,證據確鑿,肯定要罰。你有沒有──」
「我沒意見。」
低著首跪下的她聽到那嗓音傳達的內容,毫不驚訝,更有些想嘲笑出聲。那個作為自己至親之一的清楚表達了拋棄女兒的意願後,順便步離了現場。
「那麼,根據族規;『擾靈往生』需杖責三十、跪過夜及驅逐出宮。」
「姑媽,思安初犯,不必如此吧?而且她是女輩、我反對用杖責!」
陶氏上下統統知道那「杖」是指放置外堂的一米六高黑漆木棍。陶懷強於是急了,連親父也不求情,難道真的要眼睜睜堂姊的遺孤給有公佈私仇成份的懲罰打得半身不遂嗎。
「你放心,阿強。懷承已經準備好藤條。」
那「藤條」尺寸卻像拐杖一樣粗,陶思垂見了便衝出去要護人,徐羽白為那晚上沒有第二人被罰、她衹能紅著眼眶拚命將侄女扯住。
陶淨打起來集中在腰背。過程行進時,她漸漸搞不清楚究竟顫抖是由於濕衣服穿太久受涼抑或屬藤責的疼痛。
衹記得對自己很驕傲。因為憑藉意志,她戰勝了身體欠佳的狀態。整晚至天亮,咬緊牙關瞧著公公及母親的牌位充當陪伴,知道時間到放鬆自己後,她失去了離開陶氏宗祠的記憶。
──當陶思安的白茶湯色澤重見天日,已經是高燒十一小時在寧香醫館診療室醒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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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痛唯有依靠悉心的照料過,方可跟循時間百分百痊癒。
以無視加害事實作前提的誰,當然會宣告一切創患久了均會消失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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