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後嗣 - 中篇‧玄安宮主　柒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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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骨與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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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眼前光影色塊交錯。

聲音的傳遞距離一陣近得清晰，一陣遠得彷彿置身海中、受物理壓力的逼迫及液體的阻隔而變得幾乎不聞。

她的腦袋似已被掏空，衹剩下些沒盛滿的水，不停地在拍打顱內。浪濤的洶湧將其意識甚至靈魂，都要沖刷乾淨。

你是誰。

我又算誰。

曾癡迷的他屬誰。

瞎操心的覺得自己在為誰。

其實，衝著什麼原因非得要搞得清清楚楚，苦了大家呢。人活得那般的吃力，天天都去想結束，不就是給黑白事非害的嗎。

錯的，搞明確了，難道便從此改寫嗎。

錯過的，反省好了，難道能保證下次不犯嗎。

沒有吧。

根本這般的苦吞了以後、不單無安心之效，更摧毀著人們的「當下」吧。

所以。

你。

──你，還在掙扎什麼？

「小姐！」

右邊灌進了震耳欲聾的銳物打擊巨響，她猛的一抖，冷汗濕透的雙手這才放開了車子的方向盤。握著的拳躺在遮不住過半大腿的黑色貼身裙擺上，長髮於其低首喘息時垂落胸前。須臾，才去按掣降下白色蓮花跑車的駕駛座窗，讓交通警「鐵馬」醒目又滋擾藍燈，直接打在臉頰。

「熄匙、車牌，身分證。」

重呼一口氣，她把兩張卡片遞上，並依據對方那四指合攏輕撥的手勢走出車廂，佇足夜間的屯門公路，接受「吹波仔」酒精測試。

「我沒有飲酒。聽著，我也許不太習慣這寶貝、所以開快了──」

「『陸肖頤』小姐，我沒有截住你，是你停在這裏的。」拿著她的身分證閱讀名字，那交通警察把頭盔風擋推上後，表情間的不解更是顯明，「既沒打『死火』燈。其他道路使用者投訴，我才來看看的。」

脂粉稍濃重的五官沁漏不知所措。這樣想來，她真的沒有停靠高速公路的任何印象，更遑論說得出個原因來了。伸手扶額，陸肖頤回首眺望車子往返的忙碌，仍是未幫忙得了勾起半分記憶。

打從英國返香港，這情況已非第一次。

被發現後，父母安排的某心理醫生判斷她抑鬱及初期人格分裂；開始了治療好陣子，唯衹朝著更差的方向走。於是又被介紹至數個專科檢查身體，歷時兩個月、至今，仍沒找出什麼靠譜的來解釋她這斷片的成因。

她的確有著滿腔的不快需要處置。

奇怪在，當她每次希望靜下來思考，便會發生像方才的莫名其妙「阻撓」。簡直就是腦袋在制止腦袋去解決問題。…

「陸小姐，麻煩你跟我到醫院驗血──」

「我沒有嗑藥。」沉默得太久竟就被懷疑出了新狀態，駁斥甫脫口她倏的激動，手臂一揮打在跑車上，不在乎腕間的鑽石鐲子有刮花它的機會，「來搜呀，讓你搜個夠！」

「PC1223要求女警增援，屯門公路近掃管笏段，屯門公路近掃管笏段；白色蓮花女車主懷疑受藥物影響，情緒不穩──」

「我剛說了沒有──」

「雙手放背後別動！」

「不要隨便碰我！！」

過程發生了什麼她實在不想再覆述一遍。

衹知道父母被通知趕來屯門醫院。她無聲的同意驗血還自己清白後，給甩一耳光的那交通警察得悉其心理醫生的紀錄，遂很快不打算正式指控來追究。

「阿頤，你在屯門幹什麼？」

「兜風，不行嗎。」

「那你又為什麼停公路中間？」

「我不…我忘了。」擺擺手陸肖頤含混的回應，她覺得頭疼死了，但卻知道如果現在不好好答覆的話，他們更會煩憂得厲害，「我是說，我有些累。」

返首那雙溫棕嘗試允許彼此的視線連接一陣子，然後匆匆的斷絕，全心惦念著遠離暗暗沈沈的屯門醫院。

「阿頤，等等。」

「媽我睏了。」

這次的開腔她急遽地將字眼統統推出喉嚨，修飾的精神都省略掉，腳步倒是沒受影響停歇。而身為行動派的父親見這態度就耐不住了，一掌將女兒纖細的手腕圈緊。

唯對方反射性的旋即使勁抽離，掙不脫的第二下子她拚著命的抗衡，那歇斯底里看著包涵極端的厭惡及夫婦倆陌生的恐懼。

「如果你、想我明天準時見何醫生，那就不要糾纏在剛剛的事了。」

知道那激烈的回絕嚇著兩人。但她卻不懂控制，不能收歛；亦又一次的不肯解釋，僅僅希望那僵硬蒼白的笑意，夠自己躲避如斯現狀。

可惜。

執迷不悟地逃逸的，一直衹是陸肖頤的意思。恐怕彼此接觸的時間再長，也沒機會把這麼的想法渲染開去。

「究竟你在英國發生了什麼事？」

於一家大博物館內享受著高薪厚職，負責翻譯出土的重要古籍，這明明是陸肖頤熱愛的工作和喜歡的環境。豈料三年後突然呈辭，拋下自己的耕耘與學界名氣，回到香港。

轉眼間歸鄉已四個月。

她半分未提及在英國工作的任何片面，每逢給詢問，衹表示屬休大假──包括呈辭這事實，夫婦倆都是靠擅自拆開某些寄往家去的信件得悉的。

三人吵的固然亦吵過，談的也許算談過。起初，身作父母的有率先冷靜退步留予空間，一度相信讓女兒自行調整後，他們會得到答案。

殊不知，在等著的居然是她一大堆反常的行為。

雖則家境富裕、父親陸賢俊是業界巨頭建築公司的順位執行董事，母親彭碧禮是銀行的核心管理層；陸肖頤本很聽教，懂得儲蓄，沒有揮金如土的習慣。

所以夫婦對她在港三十天便已花掉五百萬購買跑車、首飾、名牌衣物等的奢侈品時，可謂極度的震驚。

儘管那些統統是她自己攢來的錢。

正當主力授女兒節儉的陸賢俊氣得要命。陸肖頤竟沒這樣便打住了，她緊接大剌剌觸犯母親的禁忌──跟酒吧裏剛認識的男人搞到家中的飯桌上，似乎是有意給撞見的招搖。

打從陸肖頤出生，看輪廓便肯定是個不得了的美女了。擁有彭碧禮的動人杏眸，小巧的鼻子，卻沒承繼她歪了點的嘴及下巴，轉移取得陸賢俊好看的唇瓣跟面型。

年輕的彭碧禮曾因為那雙眼睛讓一眾傾作自己的裙下之臣。她不缺追求者，即使其父母再責難，仍被外頭的狂蜂浪蝶慣上雲霄，變得無髮無天。

她遂成了名副其實的「紅顏禍水」，喜歡挑戰，追求不可能的關係；最後，涉足了別人的婚姻，致妻子抑鬱自殺不遂半身殘障。

此後，受婆婆的影響彭碧禮誠然向佛希望求得上天原諒，更允諾會把將來的兒女過契觀音大士。也許的確有懇切改過的心，她仍順利遇著品相亦不俗的丈夫，安份感恩地建築了一個小家庭。

可是。

女兒那標緻程度讓她憶起了輕狂時犯下的種種錯誤。不由得害怕，每每抱住那小小的皓玉，彭碧禮都會胡思亂想得瑟瑟發抖。直至丈夫了解出原委，他們交換誓約，無論如何亦要令女兒擺脫類似的運途。

因此陸肖頤自少就被灌輸不以貌取人、不議論是非、不介入關係等等的價值觀。可惜這方法太糾枉過正，使陸肖頤較同齡男女性情高冷，理智又離群。但那副五官卻依然發揮了牽引風浪的效果，加上她受教而偏寡言，漸漸不表達自己。惹來渾身的嫉妒、愛慕，最終誘發誤會和憎恨。

讓夫婦始料未及的是、這防止女兒重蹈覆轍的管教；竟導致她捲入欺凌，給同學推下樓梯白白昏迷了接近六年。

為母的彭碧禮當兒有著無限的悔恨，她頓悟，也許都是自己少時的罪報在女兒身上了。連衝著去保護的方式，亦招徠殺傷。

早期的確有隱瞞女兒她過去惡行的設想。希望營造正直、尋常的家庭氣氛孕育下一代，結果竟險些失卻至親。彭碧禮遂在女兒康復得穩定後，將醜陋的往昔全盤托出。

那時候。

陸肖頤清澈的眼眸明明透露著不言而喻的理解。並斬釘截鐵的表示，即使孤獨終老，自己一定不走這般害人的歧途。

究竟。…

「什麼事沒有。我講了這次衹是回來休假。那份工作沒想像中的好、所以辭去了——」

「你至少要老實，我們才知道如何幫忙的。好嗎。」

「爸，既然要老實，那我應該告訴你們，心理醫生沒有效。」

「那麼，明天取消罷。」

正當陸肖頤覺得母親的爽快或者是終於放棄管制的先兆，她卻萬萬沒料及、自己的行為竟被兩人牽扯至迷信的角度解讀去。

睡沒幾小時便給吵醒，抓到一家宮廟湊巧別人不辦事都算了。居然聽初次見面的介紹肯前往第二家碰運氣，不料，看過廟祝後彷彿倏的清醒、不乾不脆在陌生的地方爭執著是否要打退堂鼓。

陸肖頤自己倒是很俐落，尤其在既餓也睏的情況之下；如果可以讓父母直接心息，她不介意縱容一下這板著臉的小「神棍」。

「陸肖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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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玄安宮主 柒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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