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後嗣 - 下篇陶思安試閱：拾壹二

「……但、『那些』，就在附近啊？令它們生氣怎麼辦……」

這另類的肯定答案無奈地夾雜了頗可觀的猶豫不決，董美研於是交疊雙臂，呼掉一大口濁氣。先沒耐性的白了眼，她打從另一角度追擊：

「你又看不見、聽不到，更已知『對象』，怕什麼？」

「怕、怕上身啦！」

「我們在，不用怕啊。」

得麥永言適時也溫和的補充，這唱紅白臉的組合渾然天成般地，馬上發揮了功效；男女職員再對看一秒，便和盤托出最盛行的細節。

「那些孩子……聽講是上晝班的，放學後每天都到補習社，入黑前便結伴回附近的家。但某日因知道鐵路的爆破工程，好奇，所以繞道而至。自此，便再沒出現……」

活脫一個標準都市傳說的內容，不過詢問的其實早已懂得此部分資訊。事關這被翻舊賬鬧騰的時候，便眾說紛紜，外界普遍很耳熟能詳。

唯董美研企圖挖掘的，顯然需要下第二重功夫追擊。明白這同門盤算的麥永言，在沉默間別首瞧瞧那光站著、沒予任何形式指示的年輕師父，確定了需要靠自己親身耕耘的他，很快加入陣營。

「報紙有寫了啊。兩天後，記者找到的『受害人家屬』們更發了聲明，稱孩子於不同的情況下失蹤未被尋獲而已，否定了故事。跟你們高層的口供的確對上了。」瞄了難得沒打岔的董美研，他安心繼續，「在這啟用前的骨折眼位置鬧鬼，你們覺得沒關係嗎？」

「當、當然有關！內部好多人相信三個孩子貪玩躲藏工地中被炸死了！為趕進度不被逾期罰巨款和惹官非，負責作業的承辦商和港鐵主動聯繫家屬賠償息事──噫！！」

被縈繞腳踝間的冰冷嚇得沒了下文，女職員神經質的一縮，把手中的對講機甩丟地板，空出的指掌遂來將五官掩得密不透風。

廣播系統在這剎那倏的單音響鳴，十秒之內轉換了仨或高或低音頻的干擾，活像是線路設置不慎的回授效應。

「不、不要搞我、我打工而已呀……」

那抖得隨時哭出來的女職員抱著自己抵住牆緊閉雙眼，男的看著倒沒那麼怕，卻是被同事弄得不知所措的為難居多。

和麥永言交換了默契的董美研，此刻淡定清晰，不受噪音動容分毫。她拿口袋中的降真香油點開了臨時的法眼，環視周遭一遍，便結手印恭敬垂首輕唸：

「弟子懇請觀音師公與覓華仙使扶持引魂。」

手印變改。

成了後三指刻意往內屈曲的狀態，其餘則放鬆。這儼如輕挽花莖的動作剛定，董美研旋即舉起來直朝那年輕師父率先留神的閉路電視：

「生死有時，物轉星移，冤源至此，莫再牽延。」

手腕慢慢逆時針扭了半圈，加諸小幅度的抖顫，讓她好像在跟什麼力量糾纏似的。須臾，待指掌降下，收回丹田處了，整個人立正的姿態才被允可解除。在她抹著額間薄汗，單臂插腰歇息的當兒，幾人身處之外的燈光陸續恢復。

「大永。」

年輕師父將他們攜同卻被擱置一旁冷落良久的紅色塑膠袋遞來。麥永言接過後欲打開，不料，途中給什麼持續及重低音般的細細搔搔聲響弄得分神。揚著眉毛左右顧盼，沒找著像樣源頭的他，小眼睛最終回到師父的身上。

「師父，你的電話嗎？」

「不用理會。專心吧。」

「喔、哦。」

那回應聽著煞是有種自己好管閒事的感覺，稍微尷尬的縮了縮，體型豐碩的他卻沒留意到與董美研的距離、繼而撞得那本矮小的險些要立不穩。

「嘖、麥永言！」

噓聲斥責那總笨手笨腳的傢夥，她氣惱地伸手把人推走。一旦還了自己安全的空間，方收整心神來接續未了的程序。

豈料。

都未寂止逾三秒。一串急遽的電子音樂立刻入侵岌岌可危的理智、這相信之於世界各國也不會陌生的──名為「俄羅斯方塊」的極容易著癮遊戲，甚至流行到今時今日，其中配置的背景旋律更成了膾炙人口的存在。

並沒特別討厭這遊戲抑或怎樣的，董美研自己都曾經玩得樂而忘返。

無奈不合時宜的當下，衹淪落作戳破張力的細針。兩倍增速的版本令旋律異常能激發厭煩，大有永遠也不想再接觸任何與之相關的事物的抗拒在滋生。

帶著刀刃的目光朝仍呆在原地的肇事者投擲，正中的麥永言竟能再花費個五秒，才懂全場焦點均集結在自己身上；遂忙不迭到遠處搞定那響不停、播著格格不入音樂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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