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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症室的門也打開了,她先把挎包丟辦公椅上;轉頭走到百子櫃旁的小茶水間泡休假才喝的雲南冰島古樹普洱磚,任弟弟一個大活人在左顧右盼的念念舊。
挪個以前三叔公用的紫砂杯,陶思安倒進第二份茶後靜靜的站了一會兒。不久,她伸手掏褲子,拆掉被拒收的紅封,將內容的鈔票移到外套口袋。
甫走出茶水間,便目睹陶念平正對掛牌匾那面牆的背影。
打從二叔公的白事,姊弟倆衹見了稀罕的三回。陶念平在學的最後一年,特別多準備正式踏入社會的功夫──陶思安想是這麼想,明目張膽的把自己本就自閉的事實忘得一乾二淨。
上次的匆匆一別是四個月前陶念平跟朋友路過,買來蛋糕請寧香的眾人吃。當時陶思安正忙著看診,見的那下子是自二樓窗戶遠眺的揮手。
現在,他人近在咫尺,終於能觀察下他的變化。
頭髮換了更深的色調,也修得較俐落精神。臉蛋依然是長不大的帶點嬰兒肥,不過肩胸看著結實,膚色變黑了,戶外運動應該沒在偷工減料。唯那高度,明明比自己多五厘米的好像又長了一截的樣子,陶思安挑挑眉、須臾,注意到他今日穿的是厚底球鞋。
「喝吧。」
「哦,謝了。」他那心思明顯發現不了杯中的普洱是上等貨色,不,他應該連見識的層面亦未達標,「這…真的是那個『的士大王』洪義慶送的?他原來還有光顧啊?」
「嗯。現在沒有了。」
回答時眱眱那幾個醒目的大字。下一剎,陶思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塞了一卷東西進弟弟沒關好的腰包內。
「家姐,我不是小孩子了。」陶念平不用看的都知道那是什麼,他放下茶杯,攏著眉把它抽出來,「這麼多…!不行,收回去啦──」
「久不見,零用。拿好。」
「你明明開始工作後一直都幫輕我的學費、加上我本來有兼職的,而且快畢業啦。會計師可穩定了,你別老這樣子。」
「你兼職掙的才幾個錢?現在什麼都貴,跟朋友玩、拍拖備多點吧──不用囉嗦了,收好。」
見他又想遞回來,於是身為姊姊的果斷一聲令下。陶念平那像極母親的嘴巴依然不忿地扁著,手卻是乖乖的把鈔票順平了放在皮包中。陶思安遂移開視線含一口茶,緩緩的再開腔:
「怎知我在醫館?」
「唉,你休假出門,還有哪裡…」聽說法他應該到過鳳台大廈並撲了個空,「以防你又不接電話,我就想先去醫館瞧瞧比較有效率嘛。」
「嗯哼。所以,你特地跑來紅磡是看我休假待在哪裡的?」
那見外的講法激發了陶念平的憤慨、雖然這回的他確是因被吩咐交予物件而至;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他把情緒推卸旁邊決定處理掉主要的才跟人慢慢抽絲剝繭。遂隨即伸手,從腰包拉出一個黑色的長紙封。
「宮中收到這個。爸說那幫人想擅自拆了,叫我拿給你。」
接下來翻正面一瞧,那右上角有郵票,黑壓壓的紙質以白墨寫著地址及「陶思安 樣」的稱謂。轉過去再看封口,灰啞的蠟印刻著個複雜陌生的徽章。
「什麼邪教寄給你的?依寫法跟郵票應該從日本來的吧、是不是你參與的古籍交流會之類?」
伸長脖子跟陶思安一起觀察,陶念平交疊雙手狐疑的挑一邊眉毛盯緊姊姊,他知道對方經常研究漢方古書翻譯舊時流入日本的藥方,遂又推測。唯被她翻了個白眼信封一揮拍打腦門,那因作用力起皺的黑壓壓隨即給丟置候診的椅上。
「醫館忙得要死,何來精神加入邪教。交流那些我留的會是宮中地址嗎──況且,我們除了太太太太婆是從日本逃難的,陶氏哪兒跟那國家仍有瓜葛?」
「嗯…也對。嘿,的確你們前陣子見報了該生意興隆吧。既然貌似跟宮中有關,我百份百沒興趣啦──是了,家姐。」聽聞那一喚,她抬著白茶湯的色澤投放注意力,「你明天去嗎、二叔的跌打館開張?」
「明天看症,下班才會到一到。二叔知道的。」
要問陶念平的意見,他直白覺得陶思安在迴避其他到場的親屬和仗著某位混進場合的一些誰。不過,這也不能怪她,事源年前為二叔公奔喪,陶念平就親耳接收不少內外人針對姊姊的是非。
「好吧。」輕輕一嘆,他打消了兩人結伴前往的念頭,「那你今天回來做什麼,有忙的嗎?」
「清潔、閱讀之類──」
「──我清潔,你閱讀怎樣?然後吃頓午飯。」
「你很閒嗎,不用去拍拖?」
「兩年前就不用了,家姐。偶爾分點心思給你弟好不好,真是…」喃喃的搖頭,那雖然是預料之內的狀況,「什麼開始,抹櫃子那些吧、用具呢?」
不否認連見弟弟都伴隨著壓力,由於在非自願的順勢下,他總會把老家的印象帶至面前。但多年來即使再自閉,她唯不曾狠心將找上門的陶念平趕走。
親身清理供奉觀音大士及土地公的神位,上好了香,陶思安卻沒如先前說的閱讀去。反而把自己很寶貝的盆景從診症室搬出平時李偉塘練習寫字及曾麗文排列紀錄用的圓桌上,邊瞄著弟弟捲起衣袖勞動的模樣,邊修枝葉和施肥。
她愛好松柏系的盆景。收藏品之中,其一是較容易照料的珍珠柏;再來是兩棵真杉,已經換過盆的五葉松、黑松及偶爾看中的石化檜各一。最貴的兩株松,總共花了差不多兩萬。
平日節儉、清心寡慾的陶思安,在這方面的洗費倒毫不吝惜。
這叨叨囉嗦著陶念平去「拍拖」、也就是廣東話指「約會」的姊姊,自己偏偏老是在獨來獨往。明明頂著跟母親一樣的精緻雙眸及父親的均稱臉型,她卻剪掉了披肩的長髮,留著這隨便得可以的短五年之久。
每次見她穿著比男的要單調的圓領汗衫、長褲和球鞋的配搭。正式場合打扮的話說起來更氣人──拿最近的白事作例,以為至少會去備條裙子,怎料她竟懶惰地問弟弟借件西裝外套就當完滿。
這麼不修邊幅的女性,陶念平十有八九肯定她現在沒約會對象。至於延伸到「沒有過」這點,他希望衹是姊姊單方面的訛言罷;雖然、失禮的講句,他還真想像不了誰光看她要感興趣。
她那觀感及態勢能教異性沒反應的程度,彷彿之於陶思安本身予外界的冷眼一般,充斥著悉數的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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