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印機正吃力的運轉著,翻倒在地的杯子缺一角,其中的黑咖啡噴濺在一旁存放的紙箱上,還有些散落文件也遭殃。
謝聿禹進辦公室時,見到的便是這幅凌亂不堪的情景,像颱風過境一樣,毫無秩序,一室氣氛壓抑詭譎,與此起彼落的電話鈴聲形成強烈對比。
「怎麼不接電話?」謝聿禹問道,居然任由電話一直響,整間辦公室沒人伸手去接聽。
同事們面露難色,現在群龍無首的狀態,誰也沒能給個主意,「聿禹,老闆和老闆娘都在裡面。」語畢,給他一個欲言又止的表情。
謝聿禹不明所以,老闆娘到公司查勤不是頭一回,難不成還刮了龍捲風,導致整個辦公室都癱瘓作業不成?
「聿禹你這幾天去哪裡?」問話的是秘書,臉上還掛著淚痕。
若不是謝聿禹知道她和老闆的地下情,可能還會多嘴關心對方,「處理些私事。」語調不冷不熱的。
不知道在他請假的期間,公司是怎麼樣的風雲色變,僅僅兩天的時間,原本還稱得上體面的辦公室現在面目全非,想到這裡,謝聿禹狐疑地挑眉,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拐入老闆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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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玻璃門後持續傳來的爭執,在謝聿禹推門時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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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輝鵬正想質問是哪個不長眼的員工敢在時候闖進來,一看是謝聿禹,氣便不打一處來,「你還敢來?!」
謝聿禹感到莫名其妙,他請的是特休,不是辭職,也還未提及,不明白老闆的火氣打哪來。
可老闆娘一見到他便眉開眼笑,「聿禹啊?來得正好,阿姨要跟你姚叔離婚,你來幫我。」
應該是「離婚」兩個字碰到姚輝鵬的敏感神經,他像觸電一樣整個人從座椅上彈起,朝著妻子痛罵,「陳鳳霞!妳不要得寸進尺!」
「我忍你好幾年了,老東西!」陳鳳霞也不甘示弱地回敬,「要不是謝聿禹,真不知道我陳鳳霞何時才能出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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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對二十多年的老夫妻你一言我一語的咆哮著,謝聿瑀的出現堪稱火上加油,但這其中的緣故就連他本人也納悶,特別是老闆娘剛剛說,離婚和他有關,謝聿禹更是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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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姚輝鵬的私生活不檢點,一路吵到上廁所不沖水等生活習慣的分歧,最後老闆娘撂下一句「反正聿禹會幫我想辦法!」便得意洋洋地離去。
而怒氣沖沖的老闆才稍微緩口氣,就轉頭對謝聿禹破口大罵,「托你的福,現在老子要破產了!」
謝聿禹滿頭霧水,職業操守讓他選擇緘默,對兩位的明爭暗鬥始終保持中立,這火怎麼還能燒上身?
再者,他根本不知道,在請假的期間公司竟然瀕臨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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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卻一股腦地說出自己那套經不起考驗的推敲,好像滿腔的怒火終於找到另一個發洩口。
「你騙老子上一趟台中,中途離開是不是去給記者通風報信?」
謝聿禹腦中的千頭萬緒,被姚輝鵬的奇葩邏輯給打斷,他一個沒忍住,發出極度不雅的錯愕,「……蛤?」
他目瞪口呆的模樣,姚輝鵬看了就有氣,「不要給老子裝傻!國稅局昨天一上門,股價就開始跌,到現在都還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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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逃漏稅的事情被揭露,再加上老闆娘的攪局,姚輝鵬忙得焦頭爛額,以至於無法在第一時間打電話把他叫回公司,謝聿禹倒是清淨了兩天。
姚輝鵬換了一口氣、繼續叫嚷,「還有,那個瘋婆子是給了你什麼好處?」將自己被戳穿的婚外情也算在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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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聿禹抽了抽嘴角,心想,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也就姚輝鵬不懂其中的繁枝細節,實在是蠢得可以,公司能有現在的規模,靠的完全是運氣和他底下拚死拚活的員工。
姚輝鵬對帳務的事情一竅不通,喜歡投機取巧且時常規避責任,老闆娘熟知丈夫的本性,又是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進了公司卻不到會計部門查帳?
老闆娘對婚外情,並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是隱忍、等待一個絕佳的報復時機,例如公司股價暴跌的現在,拋棄糟糠妻的惡劣行徑,區區離婚、分割財產,不足以發洩心頭之恨,她所要的便是此時的落井下石。
謝聿禹早在察覺秘書和老闆的詭異行徑之前,就發覺帳目上的出入,而唯一一次買保險套給老闆,又剛好被姚思睿看見,實屬池魚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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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姚輝鵬見他遲遲不應話,更是火冒三丈,操起桌上的杯子朝他砸過去,謝聿禹一個閃身避開。
「像你這種吃裡扒外的垃圾,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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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好的事?謝聿禹暗自竊喜,他今天回公司原本就打算要辭職,現在不只省了前置步驟,還能獲得「精神賠償」,他樂一個得意忘形。
「姚叔,那資遣費——」
回應他的先是迎面而來的筆筒,「老子叫你滾出去!聽不懂人話?!」
「姚叔我們好聚好散,先說說那個資遣費怎麼算?……」
「你這個抓耙子!老子一毛都不會付!!!」
「姚叔,你講點道理,老闆娘還是國稅局的事情都跟我沒關係——」
姚輝鵬高聲蓋過他的抗議,「有沒有關係你自己心知肚明!」然後像是找回了點理智,他對著謝聿禹撩狠話,口氣滿是敵意,「以後看哪家公司敢僱用你!」
面對老闆的威脅,謝聿禹漫不經心的把手插進口袋,「姚叔,你是在恐嚇我?」雙方已經撕破臉,他也沒必要維護長輩的尊嚴。
姚輝鵬被他屌兒郎噹的態度氣到臉紅脖子粗,「……給我滾!」
謝聿禹聳聳肩、抬腳離開,公司歷來的待遇讓他不再留戀,可心裡仍然是複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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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遣費一定會拿到手,謝聿禹有得是辦法,但姚輝鵬剛才所言絕非只是磨嘴皮,目前已完全將他當作「抓耙子」,到時候把洩漏機密、舉報公司逃漏稅的行徑散播出去,未來他肯定會有就業的困難。
謝聿禹嘆了一口氣,考運極差的他,因為母親的關係才會到姚氏上班,現在被一腳踢開,哪還有公司敢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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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目前沒有煩惱出路的功夫,尤其當他一回家,對上母親胡梅紅晦暗不明的臉色時,心裡的煩躁更勝稍早被開除的錯愕。
姚阿姨離開公司後肯定先來過一回。
謝聿禹正想解釋,就聽母親劈頭蓋臉的質問,「你為什麼要舉報姚輝鵬的公司?」
「媽,那不是我幹的,姚叔剛才開除我了。」
母親完全無視他的辯白,「你不幹這些事情,他需要辭退你?」
「媽……」
「你姚阿姨的離婚官司打算怎麼辦?」
聽起來母親已經先答應,未曾經過他的同意,這不是胡梅紅第一次逾舉,謝聿禹頓時充滿無力感,難怪謝昕歆說什麼都不肯回來,甚至要他先別將休學、搬家的事情告訴母親。
謝聿禹試圖據理力爭,「媽,我接下來要找工作。離婚官司還是建議阿姨找專業的吧。」
「讓你唸法律系是假的?」胡梅紅稍早已經誇下海口,豈能讓兒子打退堂鼓。
「不是……」面對母親的咄咄逼人,一向能言善道的謝聿禹,一時間不知道從何開始解釋。
「以我和你阿姨的交情,你說什麼都得幫她爭取!」
謝聿禹閉口、沒有再爭論,胡梅紅也沒有繼續喋喋不休,但那不講道理的高姿態,再次讓謝聿禹感到受傷,被誤會成告密者都沒有這麼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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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聿禹打從心底敬重母親、理解她的付出,卻無法同理她的思想邏輯。
胡梅紅總是將子女的意願放在最末,尤其將謝昕歆和姚思睿的房子租在一起,其討好的心態可見一斑,喜歡奉承外人,對外做足了面子,內裡則對丈夫和子女相當嚴苛。
而謝昕歆也為此吃了不少苦頭,應對母親或姚家的她顯得非常懦弱,硬是把所有的難過往肚子裡吞,傷心痛苦都不願意告訴兄長,直至她與姚思睿的關係土崩瓦解、再不能修復時,她也已經支離破碎、潰不成軍,驚弓之鳥一般,成日惴惴不安。
想到這,謝聿禹忽然發現,長輩們好似有志一同的忽略姚思睿,至今無人提及。
姚思睿對謝昕歆的暴行,令謝聿禹更加厭惡對方,可他目前的處境,與謝昕歆相比,好不到哪裡去。
同樣是20歲的年紀,同樣被父母親所忽略,姚阿姨貌似認為,台中有謝昕歆處理,不需要再過問,以至於夫妻兩人都不曾問起兒子的現況。
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比他們這種普通家庭還要缺乏關愛,會走上歪路一點也不足為奇,而遠在高雄的雙親正在鬧離婚,誰都沒想過給兒子打通電話,想來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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