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的亞瑠 - 船過水無痕

當霍子霽沿著蕭窈窈的軌跡順藤摸瓜，最終看到了既意外又不是太意外的人——何語嫣。

她給了李月同校的蕭窈窈幾筆錢，讓蕭窈窈散播李月的個人資料，企圖給李月製造麻煩。

如果是一般人，發現自己被跟蹤，應該早崩潰了，可李月的心境在某些狀況已是靜止如水，又或說粗神經，這樣的跟蹤騷擾不可能四月才開始，而是循序漸進，直到最近大爆發。

霍子霽刪除了蕭窈窈發出的所有文章，連同她電腦裡的學士論文一併格式化。

至於何語嫣，他有些無力和疲倦。

兩人交往之初，何語嫣的任性多少為他帶來困擾，當時霍子霽只當作是女孩子獨有的小任性和執著，有點放縱她，加上自己課業忙碌又老龜在家裡，就稍稍疏忽。

直到某天，同學傳來何語嫣和同系學長滾床的影片，他沒有看完，心寒的直接用訊息提分手，事後何語嫣到研究室堵了他幾次，他一次都沒有見，也不理會她的解釋，影片罪證確鑿，有何好解釋？他們之間根本沒有轉圜餘地。

為了躲避糾纏，霍子霽一畢業就申請入伍，也很幸運的收到兵單，下部隊就聽說何語嫣去美國攻讀碩士了。

時隔四年，她現在搞這些到底有何意義？何況上次回去就又被大哥送出國，IP顯示在墨爾本。

消極處理，是為了雙方家族檯面上的和諧，他不會再讓任何人事物去威脅未來的妻子。

敲擊鍵盤的聲音輕巧，霍子霽和李月不同，不喜歡機械鍵盤的聲響，細碎地像是瀏覽足跡的船過水無痕，通常他會避免最後到這一步，留點情面給彼此，不過對於這種偏執狂，還是釜底抽薪來得一勞永逸，免得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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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戒？」

李月點頭表示肯定，把脈的王崑有些詫異。

這個小女生經過大學長介紹，來他小診所調養大約半年有餘，有時候會有個帥哥陪同，據他自我介紹，是大學長唐年桐的世姪，沒有血緣關係那種。

「現在不都戴無名指？」

「還沒登記。」

想來也是，脈相上看不出有懷孕，也許兩個年輕人是打算等懷孕再登記，現在年輕一輩多半都如此。

「妳這麼年輕，不再多看幾年？」王崑收起脈枕、拿出針包，一週兩次，也是例行公事了，李月的腸胃狀況趨緩，沒有惡化，也沒有大幅起色，畢竟是十餘年的頑疾，才調養小半年哪會這麼容易痊癒。

「現在這個我肯定一定是最好的。」她篤定的說，小臉上的淡淡幸福也感染了老人，好像滿室都盈滿花香。

王崑笑了笑，沒有回覆，專注地施針。

「王伯伯，我現在能吃西藥嗎？」李月閉著眼，避免看到扎針的畫面。

其實王崑鼓勵李月別諱疾忌醫，真有突發狀況，還是得上一般診所拿藥，只是小姑娘一朝吃錯藥、十年怕西藥，生病多半都憋著靠自我復原，或是到他這裡開藥。

「什麼藥？」

「欸……事前避孕藥……」李月問起這個，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大概是能理解李月的顧慮，王崑說：「藥性不強烈所以不打緊，建議諮詢婦產科醫師再服用。」

「照燈了，別說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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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窈窈將筆電送修，現在接近五月，也就是接近論文繳交的死線，電腦莫名其妙的當機，對3C一竅不通的她只好將電腦送到維修站，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現在腦袋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解決辦法能撐過論文發表，意味著她會延畢。

去年平安夜的成發，蕭窈窈參加的熱舞社表演排在熱音社之前，以往很受好評的舞蹈表演，生生被熱音社壓過鋒頭，社團評鑑慘不忍睹，更糟糕的是，鄭齊君的態度沒來由地大轉變。

蕭窈窈知道他需要重新寫篇論文，肯定心煩意亂，所以很少打擾；那之後，鄭齊君不只常常嫌棄她，還變本加厲的拿她和前女友比較。

這本來就是交往上的大忌，可鄭齊君不論在原生家庭還是在她這，都被吹捧習慣，自我中心又好大喜功的他，竟然幻想能吃回頭草。

要不是鄭齊君老是有意無意地提前女友，蕭窈窈也不用一直去排擠、針對李月。

大一的時候，是她先喜歡鄭齊君，可是被李月捷足先登，看著他們同進同出，蕭窈窈很痛苦，鄭齊君私下抱怨李月的公主病，受不了她老是擺臉色，而蕭窈窈就反其道而行，哪個男人能拒絕撒嬌賣萌？哪個男人會拒絕軟玉溫香在懷？

很快她就得償所願，李月迅速抽身，絲毫不拖泥帶水，即使發現他們早有一腿，也從不張揚。

可李月的臭脾氣，注定不會是任人揉捏的包子，和林怡寧不同，耍嘴皮子、搞小手段，從沒成功為難到她，那張破嘴和醜臉，竟意外地在校內有極佳的人緣。

不知是嫉妒使然，還是自尊心作祟，她鬼迷心竅地答應那個網友的要求，在網路上散播李月的各種訊息，給她製造麻煩，每次還能有不小的進帳，一舉數得，何樂不為？

但蕭窈窈現在有些後悔了，畢業論文泡湯，該不會就是種報應？

是不是當初沒有答應對方，她的電腦此時就還會是完好的？

「窈窈？」

竟然在這裡遇上幾天沒見的鄭齊君，看樣子也是來送修的。

「妳在這裡幹嘛？」帶著一點厭惡的表情，最近很常在他臉上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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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麼久，鄭齊君才發現，自己拋棄的很可能才是珍寶，而蕭窈窈頂多只能算是個空有外貌的白癡。

李月是沒那麼漂亮，但化妝、換個穿著，還是讓人耳目一新，而且人家有頭腦，成績優異、年年拿獎學金，對他現在論文開天窗的狀況，肯定能想出解決辦法。

「那你又是來這裡幹嘛？」

「……又格式化了。」意思是，他「又得」重寫。

鄭齊君覺得很奇怪，上次電腦格式化就算了，這次連同隨身碟都出問題，備份檔案打不開，妥妥延畢的節奏。

校內都在傳，鄭齊君是A片載太多，才會電腦中毒，他們都清楚，跟中毒沒關係，可是送來維修站，也查不出原因，硬碟裡的資料就是救不回來。

蕭窈窈知道他又得重寫，倒是暗暗竊喜，代表他們要繼續糾纏下去，誰都別好過誰。

三年青春，耗在一個爛貨身上，他們彼此都看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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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璋：欸、不是，你都刪光了，哪裡有證據？我要起訴誰？］

［子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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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期，是光武大學的校內論文發布會，學生必須在系上資訊室或禮堂，以PPT的方式報告自己的論文，論文內容已經由系上教授的審核，純粹是走個過場，或是考驗個人臺風。

霍子霽提早南下，坐在最後方觀摩，縱使專業領域不同，他仍然來給老婆捧場。

溫靜穎事先寄了女士套裝給李月，深色西裝外套，下身是包臀裙，黑色高跟鞋，不知道為什麼，還搭配高丹數的黑絲襪。

放眼整個資訊室，昆蟲系上到下，約莫兩百人，包含研究所、教師，女性數量大約在二十人以內，不愧是李月口中的棒子系，比電機系還要懸殊的性別比例。

李月走上檯時，好像有股不小的吸氣聲，小小的個子差點被講臺擋住，切換投影片，對自己的研究成果滔滔不絕。

經過上次的表演，李月感覺自己的膽子又更大了一點，報告論文這種事情根本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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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並茂的投影片再加上生動的肢體表達，即使只是形式上的報告，全場仍全神貫注地聆聽。

這是霍子霽第一次直面李月的專業領域，與動物園導覽的平易近人不同，生物與資訊兩方面，都是艱深晦澀的。

就像霍子霽分不清楚盾柱木和阿勃勒的區別，對他來說都是樹木、綠葉、黃花，李月為此感到慚愧，表示小別墅的庭院還是交給她佈置，也許會花點時間，但不會因為不懂行，讓老公被坑。

李月也搞不懂最基礎的記憶體和記憶卡的分別，巨集或UI也多半仰賴複製，或老公幫她設定。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而且他們有其他共同的語言。

講臺燈光下的戒指，隱晦又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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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訂婚？」魏昌榮問一旁的黃麒鍾，黃教授抬了眼眸，正好看到李月下檯，走到最後方的座位上。

「喏，坐最後面那個就是。」黃麒鍾一早就注意到坐角落的俊俏年輕人，目不斜視地注視著李月。

要望到最尾端的座位，還是有點吃力，魏昌榮半坐又半站起觀望。

爾後，他重新坐下，「女孩子結婚就不太好繼續跟研究了呢。」語氣有些不懷好意。

兩人共事有十多年，黃麒鍾很輕易就聽出他的話中話，「李月就算想休學，也會是從我這裡申請。」

想挖牆角？門都沒有。

李月就算結婚、懷孕、生子，小姑娘一定還是有辦法跟研究，他也一定會給李月保障，誰說結婚就一定會斷了學業、斷了職業生涯？

「哼，不曉得的，還以為她是你親生女兒。」魏昌榮譏諷道。

他確實是想從黃教授這裡挖人手，雖然手底已確定有顏鈞廷，人沉穩、學業成績不錯，又曾經擔任社長，管理實驗室肯定駕輕就熟，可研究上沒有李月那麼熟練，也不夠耐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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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人呢？」李月下檯之後，便沒看到人，沒有和大四班級坐一起。

「她男友在另一邊。」顏鈞廷說，其他人跟著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同時也有不少人回頭，因為角落的兩人有點醒目。

李月的男友他們見過一兩次，皮膚很白、人非常高挑，略長的瀏海梳到臉側，黑框眼鏡略微蓋過狹長的眼眸，一身藏青色西裝搭配領帶，完全是社會人士的穿著，看上去格外斯文俊逸，和李月咬耳朵、聽她講解一些專業術語的時候，嘴角泛起的微笑繾綣溫柔。

坐一旁的李月，臉沒有上妝、僅僅抹了一點口紅，長髮盤成髮髻，耳垂上是典雅大方的珍珠耳環，深色女士套裝，黑絲襪搭配高跟鞋，顯得比平常更纖細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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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發以後，越來越多人注意到李月，可這種曇花一現的恭維，李月一向不置可否，對她來說，就像是早餐店阿姨隨口稱呼的「美女」，一樣的空泛飄渺。

但一旁的霍子霽無法習慣，以前回頭的是女性居多，目光是掃在他臉上，他能讀出那些視線的心思，欣賞、戀慕或崇拜。

而今天回頭的都是男性，視線都停在李月身上，或是說她腿上，其中的含意可想而知。

不懷好意的目光，令霍子霽胸悶，但這個場合他又不好發作，「為什麼要穿絲襪？」

「啊？媽一起寄來的啊，不是一整套嗎？」李月收到的時候，就是連同絲襪一起寄來，她沒多想全都一併穿上。

霍子霽拿不定老媽是何種意思，現在他只想戳瞎那些色鬼的眼睛。

李月反問：「你幹嘛掛眼鏡？」

「有人不是喜歡？」

「……」這人對她的喜好還真是瞭若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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