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的亞瑠 - Cycas 49　來日方長　(附圖)

「學姐——到底啥時可以走？」

入秋的9月上旬，李月和學弟一起北上參加研習，也算為國科會的計畫收尾，接下來她能專心準備博士班考試。

行李已經讓老公載走的李月不置可否地瞅向張簡明海，揹著行李參加固然有些累贅，無奈旅館下午才能入住，雖然這說法很不厚道，她還是提了一嘴，「你自己硬要跟的。」

聞言，張簡明海沮喪的垂首，卻也無計可施，他原打著研習結束後的自由時間而來，沒想到會議竟意外地冗長，雙臀已坐得麻木無感，抱怨完，沒有多大定性的他便開始東張西望。

「喂……」輕佻舉止馬上引起李月的不滿，「端正點。」

兩人身上掛著光武大學參加證，若表現失禮，不免會為母校帶來不良風評，豈料學弟把她出發前的千叮嚀萬交代當耳邊風，屁股像長了蟲、全程都坐不住。

「學姐，帝大有很多正妹。」

抽了抽嘴角，忍住去搧學弟後腦勺的衝動，早知道就把這搗蛋精兼拖油瓶留在台中，李月後悔無比，「不要東張西望，很沒禮貌。」

「喔……」張簡明海挪回視線，又開始晃腿，行為散漫無禮。

見狀，李月再也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的同時朝學弟上臂狠捏一把！

「——很痛！」

知道不能大聲哀號，還算理智尚存，眼角餘光往張簡明海剛才張望的方向瞥過去，剛好與坐在另一側的女孩四目相交，僅僅一瞬，對方就挪開視線，關注貌似回到講台的主題上。

沒把匆匆一瞥放在心上，李月又瞪了學弟一眼，其實她也想盡快結束枯燥乏味的會議，終於，好不容易忙完這差事、獲得幾天假，打算待到中秋後再回台中，期間還能和朋友們來些小聚會，想來就非常美好。

獲得眼刀的張簡明海依然收不住玩性，「學姐，晚點要去哪？」

相處一段時間，李月早摸熟學弟的個性，頑皮但尚且懂分寸，她睨了一眼，「這裡結束就自由活動，不用跟我報備。」說完，抬手支在下頷，心底的不耐煩顯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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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雙掌夾在腿間，強裝鎮定的謝昕歆不禁在心底嘀咕，剛才……是不是有點沒禮貌？

因為走道另一側有些動靜自己才轉頭張望，而她感覺引起小騷動的其中一人眼熟異常，便多看了幾眼。

光……武大學吧？應該是在那裡遇過，思來想去、仍相當好奇，在散場時忍不住又回頭想一探究竟，可惜，他們早已離開座位。

為避免找尋的大動作太引人注目，謝昕歆收回探究慾，定了定神，憶起上次在男友公司被行注目禮的場面，還心有餘悸。

當時，本想找表姐求救，但始終沒再看到胡筱婕，被溫靜穎攬著又不好推辭，只能繼續聽她絮叨，諸如「我也有給月月買一個」、「子璋那裡我來搞定」，還有「奶奶生日的時候要不要來老宅玩？」，未來婆婆的熱情實在令她難以招架。

之後還見到男友的父親，沉著臉的嚴肅模樣更是讓人坐如針氈，忐忑地陪喝茶、閒聊，直到男友闖入總裁室將她解救，這期間，她忘了自己聽到些什麼又應了什麼，全程都傻楞楞地任人擺布。

最後，在老闆夫妻爭執間，剛獲得的精品皮夾、連著包裝一起被霍子璋收走，並且，男友還破天荒和溫靜穎吵了一架，她這才知道霍子璋不帶自己進公司的主因。

說不定，自己還是太懦弱、太嬌貴，霍子璋的擔憂再謝昕歆看來，實屬合理考量。

別著急，來日方長，謝昕歆按捺住浮躁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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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大廈電梯的最高樓層，回想上次踏入這裡，已是一年前。

叮！

日前霍子霽破天荒主動聯繫，排除萬難也該來一趟。

駕輕就熟地推開大門，長腿一邁，直接與行李箱撞個正著，觀察尺寸與重量不難猜出擁有者，彆扭地把行李箱往內推，印象中的簡約客廳現在多了數個空紙箱，弟弟正朝其中一枚填裝物品，見到兄長進門，僅僅抬了一眼，便低頭繼續收拾。

「來了？」

雲淡風輕的態度，不自覺挑起霍子璋的不耐情緒，「……不是你找我來？」

「嗯。」

對方的語氣幾乎能為此行畫下休止，看來，若不主動提，霍子霽能把自己晾到李月回來，「找我幹嘛？」

「之後，你可以換來這裡住。」

弟弟埋首打包，看不清表情，聽上去倒有些漫不經心，這是他一貫的舉止，可這次不知為何令霍子璋特別牴觸，心底似乎點起一簇火苗。

「確定要搬？」

「裡面，」沒直接回覆上個問題，弟弟自顧自地朝另一邊揚了揚下頷，意指運動間，「你想要什麼，先告訴我。」

心不在焉的模樣使火氣攀升，霍子璋不加思索地衝出一句，「不是都要搬下去？」細品著，感覺略帶酸味，但顯然弟弟沒有立刻察覺。

「到台中再買就好。」

悄悄吐出一口鬱悶，可惜效果有限，他又口不擇言道，「真好，能買新的。」

其實，霍子璋真正想說的是「真好，你都有選擇權」。

前不久，不得已用了些手段來辭退言行有失的下屬，事後從助理口中知曉兩位女性員工的奇葩行徑，雖不難推論她們的動機，惋惜的同時不免產生怨懟。

為避免謝昕歆遭人指點、非議，進而影響課業或日常，所以從不讓她涉足公司，雖然母親當下處理得妥當，但霍子璋依舊惶恐，這也是和溫靜穎大動干戈的主因。

深知溫靜穎行為背後的脈絡，可他始終認為謝昕歆年紀尚小，無論結婚、接觸家族企業，抑或發揮「老闆娘的作用」，都言之過早，這才出言頂撞、反駁，生怕遲了一步，溫靜穎的心急便會弄巧成拙。

父母的干涉，讓霍子璋更加厭惡必須在領導決策上做出決斷的自己，厭惡被工作禁錮的生活，也牴觸必須完成長子長孫義務的耳提面命，自己的人生也罷，令他真正恐懼的是，謝昕歆的後半人生是否也因此蒙塵？

因此，次子的灑脫恣意令他羨慕無比，能任性地將公司業務拋下，還免於承受任何顧慮或質疑，而他，連約會都得排假，種種狼狽處境，無一不使人心生疲倦。

誰料，弟弟無視他的陰沉表情，毫不怯弱地回嘴，「霍子璋，你找碴？」

心底的陰霾始終無法排解，憋著惱火無處宣洩，只好往弟弟身上倒，「陰陽怪氣。」霍子璋翻了個白眼，然後馬上引來反駁。

「我何時陰陽怪氣？」

霍子霽顯然不服，但，打定主意要吵架的霍子璋嘴上可不饒人，「一直。買新的了不起？」

弟弟擰眉，臉色一沉，「你有病？不要拐彎抹角。」把啞鈴放進箱子，撞在箱底的聲響有些大。

「為何你不用進公司？」霍子璋對弟弟的缺席耿耿於懷，他始終認為，兄弟二人會接替父親的衣缽。

卻不想，對方挑起一邊眉毛，話語裡夾著意外和莫名，「啊？那是重點？」

要重點是吧？霍子璋拋出心底一直以來的疑問，「憑什麼你可以不甩家裡的安排？」

聞言，弟弟露出一副了然於心的神情，扯了扯嘴角，「也就你會乖乖聽媽的，跑去台中進香。」揶揄嘲諷，溢於言表。

平時少言寡語、幾近啞巴，真一開口便是往人痛處戳，且毫不留情面，問題被接連閃躲的霍子璋終於受不了，一掌甩在弟弟肩上，「霍子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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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被吼，還糊裡糊塗地挨打，這下連霍子霽也來了火氣，他不甘示弱地甩回去，更直言，「搞清楚，我不是你下屬，更不是被告！」

「你才搞清楚，我是你哥！憑什麼我要你挑剩的？」

天曉得這隻鸚鵡今天是不是吃了辣椒？他翻了個白眼，完全不在同個思維上的溝通就像平行線，霍子霽強行打斷他的喋喋不休，「雞同鴨講。」

兄長貌似被他的狠勁唬住，兩人拉下臉、雙手環胸，各據客廳的一角，彼此懷著不同的想法，但誰也不想先示弱。

搬家已是板上釘釘、遲早的事，找兄長來不過是想告訴他往後計畫，卻不想霍子璋從剛進門就開始擺臭臉，整個人心浮氣躁，相對較冷靜的霍子霽沉下心、理性思索。

公司的安排，霍子霽認為告知父母便足已。

搬家事宜，晚點會和李月仔細討論，尤其部分家具要挪到台中，不免有些麻煩。

至於，挑剩？何來此說法？他摸不著頭緒，不過，根據兄弟倆以往的相處能推測，霍子璋八成又在鑽牛角尖，每當陷入剛愎自用便會兩眼一黑，直到撞南牆為止。

跟一頭牛計較有夠沒趣，不如主動低頭，「抱歉。」

「……幹嘛道歉？」兄長抬頭時，精心梳理的頭髮已被抓亂，模樣滑稽。

霍子霽聳了聳肩，無視他的狼狽，「老媽交代過，『要聽哥哥的』。」

此為霍家四人間的奇妙平衡：霍鳴軍只聽命於溫靜穎，並交代兩個兒子必須萬事以母親為主；而溫靜穎則教導他們兄友弟恭，尤其霍子霽，因為溫靜穎對他的小聰明瞭如指掌。

「……」霍子璋聽完是一臉狐疑、欲言又止。

「我不是把公司丟給你，而是，沒人說你一定得繼承。」霍子霽稍稍咬住舌尖，他們平時只有訊息往來，這大概是今年說最多話的一次，還是發自內心的建議。

「……最好是。」顯然，事關重大，由弟弟說出的話不足以說服霍子璋。

他聳聳肩，「愛信不信隨你。」

嘴上這麼說，轉身打包行李時卻沒守住嘴角，霍子霽暗暗嘆口氣，反正，他已做好兄長搞砸後，必須回來善後的心理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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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插圖由ㄑ睏老師提供

難得兄弟同框o(☆Ф∇Ф☆)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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