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的亞瑠 - 妲己

「抱歉啊，臨時改這裡。」

蔣馨以為李月訂了餐廳，一到才知道是男友家，尷尬的想臨陣脫逃，只是人都來了，而且她從沒見過李月哪個男友，硬著頭皮跟她上樓。

「腸胃又犯了？」

「嗯，前天去吊點滴。」李月愧疚地瞄了眼做菜的霍子霽。

蔣馨知道李月腸胃的老毛病，從國中起就時好時壞，吃藥也不見改善，現在看她氣色好一點，想來是男友給她找的醫生很厲害，飲食上也多方幫她注意，招待的茶水是溫紅茶，飯桌上沒有李月最愛的辣菜，用心又仔細，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李月不喜歡對身體或腸胃有益的食物，例如薑、山藥、牛蒡，偏好垃圾食物或生冷、酸辣的食物，極不利於健康的飲食習慣，而且很討厭別人強迫自己改變。

所以當蔣馨看到她吃下味噌湯裡的牛蒡片時，她是詫異的，她們認識這麼久，可沒見過李月有這麼乖巧，一物降一物，這個看起來斯文又好脾氣的男人，可能真的能鎮壓住李月這頭猛虎吧。

二人話鋒一轉，談起升學，「妳決定好要不要考研究所了嗎？」

「嗯……」李月沉吟，意思是妳知道我家狀況，「很勉強吧，就算考上，也不知道存款能撐到什麼時候。」有太多的不確定性，讓她無法直接做決定。

「就考，」一旁默不作聲的霍子霽突然插嘴，眼皮抬也沒抬，「考上了再來規劃，考不上妳也沒有損失。」然後又夾了一筷子的蔬菜放到李月碗裡，後者皺了一下鼻子。

蔣馨認同的直點頭，「沒錯，妳不都是先做了再考慮？」

「可能是真的有點累了吧。」李月嘆氣，整個人像洩氣的氣球，「妳想想啊，每次我都是一股腦就幹，到頭來不是還得承擔後果？第一次，想離開家，就填一個很遠的學校，結果我爸媽真的開始不給錢了。第二次，不爽那個婊子就搬出宿舍，每個月要多花五千租房。不是說後悔，而是這些決定之後，我都只能自己咬著牙撐過去。」

她沒有停下來思考過，而現在站在未來的岔路上，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像團員問李月，先拓荒叉路哪一邊的王，她只會開啟團隊表決。

「錢還是不夠嗎？」

「不至於，但是沒有人會嫌多。」

「既然夠，不要休息一陣子再決定？」

李月放下碗，盤腿坐在高腳椅上，腦袋和肩膀側倚在中島桌面，以相當不雅觀的姿勢思考，完全不顧及剛交往的男友就在一旁。

霍子霽不在意李月的沒氣質，反倒說：「如果是住的問題，我可以幫妳解決。妳先省略房租的開銷。」

她馬上抗議地彈起，「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行？」蔣馨打斷她，「妳怎麼每次都下意識的就先拒絕？」

李月最先考慮的，一定是自己能不能給予對方對等的回報，如果不行，就不會答應，某方面而言，也是阻絕了外界的幫助。

「妳想先就業幾年，再回來考也可以，我尊重妳的決定。」

「呃……那不會更考不上？」忐忑地問。

「我大學畢業之後，先服完兵役，才唸碩士。」霍子霽聳聳肩，像他這樣回頭再進修的人不在少數，「未來沒有一個固定答案，就算妳選擇繞遠路，也同樣在人生的道路上前行。」

李月覺得，霍子霽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好像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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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妳家狀況，還能心平氣和跟妳談，我覺得他人挺不錯的。」這話，蔣馨一直到了大廈樓下才說。

李月的前男友們，對於她的選擇多半都是嗤之以鼻，或是勸她「好歹那是妳父母」。

確實，李月的父母嚴格來說沒有什麼大錯，無過……也無功，好歹供她上了大學，只是相當忽略她而已，家長會、畢業典禮、各種大考，還有各種艱難的時候，全部都缺席，李月從小學開始，生病都是一個人上診所。

而霍子霽沒過問，只是告訴她，他們一起面對。

「不過我覺得，妳應該要考慮一下我剛才說的，好好休息一陣子。」李月大學四年就是一直唸書和打工，幾乎連個社團都沒參加過，「剩下的時間，好好休息、好好玩樂，說不定妳就想到以後要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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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床前，李月還是維持著低情緒。

霍子霽摟著她，手撥弄著長髮，「可以告訴我，妳猶豫的原因是什麼？應該不只是學費。」

「嗯……」李月雙手抱胸，偏著頭略作思考，「怕自己庸庸碌碌、毫無作為？」

真要說，她其實也開始有點搞不清楚了。

「我問妳，」霍子霽突然語帶嚴肅，雙眼直視著，「如果一整個晚上、三小時，都滅團在同一個問題上，妳會怎麼做？」

「散團？休息？」

「嗯，妳需要休息。」

「噢、可是……」

抗議無效，霍子霽將人撈起、拉上被子。

「妳只要知道，無論遇到什麼，我都會和妳一起面對。」大手放在她腰際，下頜抵著她後頸，略帶睏意的說，「別一個人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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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週一預定的打工，因為李月生病又遠在台北，便取消，她晚了一點才回去，週一上午的車站，顯得冷冷清清。

「週五晚上，我會帶妳去看中醫。」

李月沒問他為什麼，她覺得自己或許該重新去認識霍子霽。

知曉她原生家庭的狀況，指責不孝、不知足的話，她都聽過，但霍子霽一句也沒有，甚至不問細節，只是反覆強調，會陪自己面對，說不感動是假的。

可是，為什麼？一般人碰到這種對象，通常是嫌麻煩吧？

李月的前幾個男友都沒興趣深入了解，對於她種種的怪異言行，都只感到煩躁，分手的原因多少也與此有關，後來她甚至不想經營感情，結局都是分手的話，沒必要投入太多時間和心力。

李月一直認為，兩人的關係開始於她的鬼迷心竅，而霍子霽又是怎麼想的？到底，那張俊雅的臉孔下，是如何溫柔的心？也許就像第一面時，那包紙巾，令人意想不到。

「記得好好吃飯。」叮囑的聲音安定又熨貼。

她只覺得胸口緊密的要不能呼吸，眼角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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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霽看李月心情低落的樣子，也沒心思捉弄她，未來仍需要努力，他會慢慢規劃出適合兩人的生活步調，而現在只能給她一個擁抱。

沒想到李月動作比他更快，稍微踮起腳尖，雙臂環住他脖頸，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下主動吻他。

「……我會想你的。」埋在他頸側的聲音悶悶地。

霍子霽愣了一瞬，用更大的力道回抱她，「答應我，好好休息，照顧好自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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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推掉一些工作，她有急診的就醫證明，休息的順理成章，剛開始還有些人看不慣，畢竟她已經霸佔這些資源很久，看似仰仗著許多教授的支持，在兩個系館間可說是橫著走。

她沒有多在意，對這種勾心鬥角的戲碼沒興趣，更沒興趣去解釋這其中的末節，只要不造成什麼實質傷害，她向來不屑一顧，打工的次數減半，生活步調一下子便慢了下來。

———————— (ΦωΦ) ————————

「哥，台中那間的鑰匙在你那？」

「？只有媽手上那套。」

霍子霽週五早上要南下時，才發現自己沒地方住，他並沒有台中市郊那房子的鑰匙，按照大哥的說法，必須先去一趟新竹。

「你知道放哪？」

「你問媽不就知道？」霍子璋強行掛了電話。

老實說，霍子霽不想透過母親拿鑰匙，其中的緣由，大哥應該不了解。

母親對他前三任女友，都有些感冒，她早幾日就從唐伯伯那裡知道李月的存在，他本還想著能再瞞一段時間，回新竹找母親拿鑰匙，不就等於自投羅網？感覺「任務」從一開始就是困難模式。

可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開車到新竹的家，停車上樓，客廳桌上攤開散落著許多稿件，小茶几上溫著鮮奶茶，一旁還有滿滿三層架的甜食，唯獨沒看到母親。

霍子霽暗暗鬆了口氣，也許母親是剛好出門串門子，他得趁這個空檔找到鑰匙！

至於東西放在哪，他多少還是有點概念，不是在父母的主臥，就是鎖在保險箱，而保險箱密碼是——

「小狐狸在幹嘛？」一個韻味成熟的嗓音自他身後傳來，霍子霽驚了一跳，臉上的表情差點沒維持住。

轉過身，母親溫靜穎女士就站在他背後，一手放在下巴，饒有興致的看他。

霍子霽捏了捏耳垂，臉上的表情淡如水。

「媽。」

他就是心存僥倖，結果被當場抓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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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靜穎狐疑地瞇起雙眼，神情和霍子霽極其相似，年過五十的她，保養得宜，歲月在她身上沒留下多少痕跡，若沒察覺她眼角的細紋，可能會誤以為是兩兄弟的大姊。

兒子捏耳垂的動作表示心虛。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溫靜穎不用想就知道，霍子霽這時候回家，肯定是因為前幾天唐年桐提到的女孩子，看他這副畏畏縮縮、作賊心虛的模樣，好像他老媽會吃人。

溫靜穎不是討厭兒子的女友，而是前面幾個不適合他，尤其第三任，往來多年商業夥伴何氏的小女兒何語嫣，仗著有點家世，驕縱得無法無天，分手分得好，她就差沒有放鞭炮慶祝。

「那個叫做李月的女孩子呢？」溫靜穎開門見山。

對付小狐狸可不能拐彎抹角，否則會被他牽著鼻子走，這小子比他大哥精明多了，長相隨她、個性也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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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霽沒想到，母親竟然連小女友的姓名都知道，代表他滿盤皆輸！今天他得考慮是一日來回，或是睡汽車旅館，然後轉身就要逃。

「……站住！」

怎麼可能讓他逃？根據唐年桐描述，是個小霍子霽幾歲、大學還沒畢業的小女生，尊師重道、進退得宜又聰明伶俐，讓唐兄讚不絕口，她也想看看是怎樣驚艷的女孩子，豈哪能讓這小子獨自雪藏？

「哪裡人？什麼科系？」

霍子霽深吸一口氣，不接招。

溫靜穎挑起好看的柳葉眉，腹誹，這麼沉得住氣？她惡婆婆的形象，對兩個兒子的影響比預料還要深，難怪大兒子不交女朋友，活得像和尚，小兒子交女朋友總是遮遮掩掩。

「我給你台中的鑰匙。」

霍子霽還是不說話。

「每週請兩天居家清潔，算我帳上。」

有時候，把小孩生得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這小子的智商和手段，不去輔佐他老爸和大哥，真是公司的損失。

溫靜穎皺起眉，額角隱約浮現青筋。

「再給她一張我專櫃的VIP會員卡。」

霍子霽見好就收，「她不喜歡名牌，不過我替她先謝謝媽。」

溫靜穎是服裝設計師，之前霍子霽帶李月試穿的專櫃就是母親創立的品牌《W&W》，由父親注資。

他將李月試穿的照片遞給母親看，還有那套他另外買的純白短裙。

溫靜穎越看越喜歡，自己設計的服裝穿在嬌小的女孩身上，不只耳目一新還很有成就感，其他照片中，雖然穿著都不是名牌，也幾乎不配戴首飾，可女孩本身穿搭也是清新舒服的風格，未施脂粉的臉蛋更是可愛，和之前那些濃妝豔抹的類型截然不同。

溫靜穎迫不及待的想見到本人，「什麼時候帶回來給我看看？」

霍子霽伸手。

「鑰匙、鑰匙，你們心裡到底還有沒有媽？」陰陽怪氣的嘟囔。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GVbUsmty

但這麼說就不太對，因為大哥霍子璋也不住這裡，而且霍氏夫妻倆時常在外地旅遊，兒子們有空，還不見得找得到父母。

霍子霽接過鑰匙，馬上要走人。

「妲己娘娘稍安勿躁，結婚的時候會通知您。」

她都割地又賠款了，竟然還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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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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