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的亞瑠 - Cycas 35　逞強

「能不能說……喜歡我，就好。」

女人聲淚俱下、祈求哀戚，讓人產生如鬆雪坍塌般的錯覺，謝聿禹憶起那日沒有拒絕合歡的緣由。

必須背負家族的期待，不得不向長兄低頭，甚至比不過成天遊手好閒的小妹，清楚她的強勢和霸道只是部分偽裝，謝聿禹無法討厭何瑞雪，尤其得知這些細節後，更加心疼這個女強人。

所以，他也就自暴自棄地任由何瑞雪發洩，權當作安慰，如果迎合能讓她不那麼難受，謝聿禹願意當出氣筒，不曾想，放任反倒成為兩人分歧的癥結點。

事態發展至此，原先的竭心盡力貌似已前功盡棄，本意只是希望何瑞雪不再感到孤獨。

當真沒有一點私心？謝聿禹捫心自問，而護理師正巧在此時告知兩人移駕到診間。

何瑞雪抹去眼淚，遵從指引、走出門，謝聿禹跟在後頭，並一起進入診間，在她躺下時握住手，一起等待醫生宣告檢查結果——

「沒有？！」

何瑞雪驚訝得坐起，被醫生制止，一旁的謝聿禹困惑地蹙起眉。

「何小姐，您先別緊張。」

「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像末日降臨，因自己的篤定沒有獲得證實，頹喪地垂下眼。

「我可以再幫您操作一次，但結果會是一樣的。」

謝聿禹側耳聽著醫囑——假性懷孕，多半是心理壓力造成。

兩人幾乎朝夕相處，至今為止自己卻都沒發現，實在失格，直到她身心俱疲、幾近崩潰，謝聿禹才察覺到她的顧慮。

想必為助理的去留與否煎熬許久，何瑞雪苦苦等他主動開口，而謝聿禹一味逃避，雙方都閉口不談，才使她備感壓力。

謝聿禹壓根沒思考過兩人的可能性，從一開始的害怕、理解到同情，唯獨男女之情似乎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始終把何瑞雪當成上司，直到，他們彼此都越了界。

即便有詹奕文提點，謝聿禹依然逃避溝通，以為自欺欺人能相安無事，但眼淚讓他幡然悔悟，壓垮何瑞雪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自己，他現在追悔莫及。

「先生要多注意太太的身體狀況。」

何瑞雪欲言又止時，謝聿禹搶先應下，「好，謝謝醫生。」

「另外，以何小姐的年紀，」也許是察覺兩人年齡有些許差異，醫師遲疑、且多囑咐，「建議定期做子宮頸抹片檢查。」

謝聿禹先預約了下次檢查日期，何瑞雪還沉浸在剛才檢查結果的震驚中，反應遲滯，甚至忘了帶上包，步伐虛浮，跨過車門檻時踉蹌地差點跌倒。

謝聿禹伸手拉住，「小心。」將人扶上座、繫上安全帶，回到駕駛座、發動引擎，何瑞雪臉色蒼白，全程一語不發。

不論演得多盛氣凌人，在褪去一切偽裝後，也她只是一般、普通的女人而已，謝聿禹見識過何瑞雪的狠勁、暴躁、悲傷，此刻多了無助和脆弱，謝聿禹暗暗嘆口氣，無法置之不理。

擁有極富詩意的名字，卻像燒盡原野的一把烈火，意氣飛揚、英姿颯爽，何瑞雪就該如他們第一次見面那般，撂狠話、態度睥睨、目中無人，而不是這副寂寥冷清的模樣，謝聿禹在腦中思索各種彌補她的手段。

忽然，想到個一勞永逸的辦法，雖然立意令人猜疑，不過謝聿禹仍轉動方向盤，掉頭、朝某處駛去。

能安撫何瑞雪此時憂懼不安的情緒，他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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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得無可救藥，尤其在醫生宣布子宮內空無一物時，何瑞雪只想奪門而逃，白白演了這齣戲，形同挖坑給自己跳，她無地自容，可無奈謝聿禹貌似沒有察覺，臉色陰晴難辨，既分不清情緒，也不理解為何還打算送自己回公司，彷彿稍早的辭職言論僅為意氣用事。

車門被拉開，也打斷思緒，男人沒有扶何瑞雪下車，而是一把搶過她的手提包、取出皮夾。

「喂！謝聿禹！你跟誰借的膽？」

竟敢當街搶劫？何瑞雪剛想奪回包，就被拽起、車門「碰」地甩上。

「你找死是不是？」甩掉箝制，她揉了揉手腕，故作疼痛的模樣。

謝聿禹一改平常的順從，口氣強勢，「別拖拖拉拉。」

「錢包還我。」

男人貌似憋著翻白眼的衝動，把皮夾塞回她手裡，然後硬拉著手臂將人拖走。

「謝聿禹，在公司樓下你好歹尊重我！」

這次謝聿禹沒忍住，直接給了何瑞雪一個不耐煩的眼神，「妳看看這是哪裡。」

何瑞雪抬頭，總算回過神，眼前的建築上寫著「戶政事務所」，立刻恍然大悟。

「身分證給我。」

她繃著嘴角，盡可能讓語調聽起來無情，「……我不是說過，不需要你的負責？」

「拿來。」

語氣是不容質疑的嚴肅，且直接無視她的意願，何瑞雪惱怒地搶過車鑰匙，「我要回公司。」

「何瑞雪！」謝聿禹沉聲一喝，是從沒見過的正言厲色，她著實嚇了一跳，「妳要逞強到哪時？」

抓緊包、何瑞雪訥訥地低下頭，意志幾乎被剛才那一嚇給抖個乾淨。

良久，緩過氣的謝聿禹用溫和的語調說，「姐姐……讓我照顧妳一輩子，好嗎？」

她猛然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望著，「你到底在說什麼？」

謝聿禹的表白令人匪夷所思，在此之前還囂張狂妄地談辭職，現在則強逼自己登記，心境轉變之神速，何瑞雪完全跟不上。

莫不是投鼠忌器，她早就這麼做了！

男人別過臉、兩手插兜，剛才的氣焰瞬間消了下去，「……我已經說得很清楚。」

在何瑞雪看來，這行為是衝動之下的抉擇，根本沒衡量後果，「謝聿禹，你瘋了嗎？」

「沒有，我清楚得很。」重申一次，並且又伸手討要證件。

何瑞雪撥開他的手，嚴詞拒絕，「這和入贅沒兩樣！」

卻見謝聿禹只是悻悻地聳肩，「我知道。」

一股怒火從肚子升起，知道個屁！何瑞雪恨不得去搧謝聿禹的後腦勺，無奈身形比男人小了一截，她攥緊拳頭，氣惱地說，「你要是原本的助理，不想捲入是非，也就一紙合約了結。」

而且，稍早已經口頭辭職，家族企業的狗屁倒灶便與他再無瓜葛。

謝聿禹還是一臉的無所謂，「沒錯。」語氣平淡的像是問她今天是不是要安排下午茶。

被他的稀鬆平常給堵得啞口無言，「你腦子有病要跳火坑？」

「陪妳跳。」

說得輕巧，明明對何家的雞犬不寧最是清楚，好不容易逃脫，又折返回來，是被自己假性懷孕的消息嚇到失智？

謝聿禹反諷她的死腦筋，「平常不是挺聰明？」

聞言，何瑞雪咬緊下頷，這人在辭職之後，態度越發不客氣，句句都往死穴戳，先是自嘲「種馬」，諷刺何瑞雪將他「睡了」就逃，再來罵她母老虎，唯恐全世界不曉得她脾氣爛，而後批評她仗勢欺人。

最後，擅自決定登記，還直接了當說她「笨」，再怎麼冷靜從容，此刻也被激得火冒三丈。

何瑞雪口不擇言地回嗆，「走就走！」大不了再離婚而已，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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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預期上鉤，謝聿禹彎起嘴角，和何瑞雪一同完成登記結婚的手續。

祭出家族內鬥想勸退他，卻不想，這正是謝聿禹最放心不下的問題，何瑞雪看似機敏，實則有些呆頭楞腦，若少了自己，她很可能在未來幾年被掃地出門。

但，獲得結婚證書後，何瑞雪立刻恢復往常的強勢執拗，謝聿禹便再也笑不出來。

她昂首、發號施令道，「等等先去你家。」

有股非常不祥的預感，他希望不是自己多想，「……幹嘛？」

「哪對夫妻剛結婚就分居？」女人手插腰，氣場是不容忽視的強悍，「今天就搬來跟我住！」

「姐姐……」

這時再求饒為時已晚，何瑞雪僅僅一個眼神便讓男人噤若寒蟬。

算了，她開心就好，反正住一起和之前貼身輔佐的狀況，並沒有相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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