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的亞瑠 - 風流債

門把轉動、纖細的手腕率先鑽入門縫，摸索著牆邊的開關，燈亮起時，蔣馨蹭掉布鞋、將大地色外套掛在門邊的衣帽架。

中秋過後氣溫開始下降，幸好今天並沒有下雨。

她匆匆走入廚房，取出一個大湯鍋裝水，同時打開電視。

「晚間新聞」

裝到七分滿，放到瓦斯爐上煮滾。

「近期國稅局頻繁進行大型企業的查稅動作……」

再另外裝了些水，同時從冷凍庫取出陳媽媽寄來的水餃，以她現在的廚藝來說，煮水餃已經是極限。

「記者：莊部長，請問是收到什麼內線消息嗎？」

水還沒沸騰，蔣馨查看了一下手機，陳昱炘剛才傳訊息，已經從研究室離開。

「莊部長：一切按照法律程序。」

水滾了、放入水餃，緩慢地攪拌湯鍋。

「接下來為您插播，受國稅局的影響，潘氏食品瀕臨破產……」

倒入一碗水，再次等待沸騰。

「記者：潘宗偉先生，聽說公司正在拋售股份……」

「潘宗偉：沒有的事，無稽之談！」

「雖然潘宗偉極力否認，但日前國稅局的大動作，仍使潘氏食品的股份掉了……個百分點……」

再倒入一碗水，這時陳昱炘剛好回來，靛藍色外套掛在另一側，乾燥、未使用的長直傘斜斜地倚在一旁，拖鞋下的腳步有些沉重，陳昱炘走進廚房，悶不吭聲的抱住蔣馨。

蔣馨在心裡將李月凌遲個千百遍，為她的風流債遭罪的不只是霍子霽，還有無辜的陳昱炘。

大學長受傷請長假，首當其中的便是碩班學生，尤其陳昱炘，幾乎所有的重擔都落在他身上，回家都是虛脫、精神萎靡的狀況，現在一進門就會討抱，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主動要求。

蔣馨心疼地拍拍他，捏了捏他緊繃的肩頸，「洗個手，先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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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昱炘無聲點頭回應，還好有蔣馨在，否則以往業務這麼繁忙的時期，他幾乎不吃飯，也好在有蔣馨，一想到家裡還有個人，似乎更有動力去拚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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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關閉電源的電視，一直傳來嘈雜聲，蔣馨漫不經心地聽著播報，然後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問陳昱炘，「需要我寄一些東西給你媽？」

「為什麼？」

陳昱炘本來就稍微粗心一點，她也沒有多在意，只是想到李月之前提過一些與長輩的相處方式，保險起見，蔣馨還是考慮要回禮。

「你媽寄了這麼多東西給我們，應該要給她一點回禮？」

但說起這個，就換陳昱炘犯難，上台北念書這麼多年，他從來沒給家裡寄過東西，「嗯……這我不太有概念。」

回答果然不出所料，「那我看著辦？」什麼禮物適合送給年長女性，蔣馨還是有點概念的。

「好。」抬手揉了揉額角，近日的繁忙業務讓陳昱炘難以分神，連吃飯都隨意打發，現在確實無法給予什麼好建議，一想到這他略帶著歉意說：「馨馨，謝謝妳。」

陳昱炘這段時間累得像狗，看到大柴犬疲倦的樣子，蔣馨決定下次見到李月，一定要替他討個公道，把吃完的盤子放進水槽，順手整理一下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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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就好。」陳昱炘說，小仙女已經煮了晚餐，他理所當然要負責洗碗，而且他其實不喜歡蔣馨碰這些東西。

大手勾起蔣馨的手腕，指尖是淡粉的、手感滑潤，這陣子頻繁的接觸洗碗精，指頭邊緣有些粗糙，說不定該考慮仿照學長家，買台洗碗機。

蔣馨沒有拒絕，伸手揉了揉頭髮，在他唇邊輕輕一抿，說道：「我去洗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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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霍子霽決定在十一月初回台北，不敢想像這樣的高強度工作，如果持續兩個月，自己會是多麼委靡頹廢的模樣，再熬下去恐怕與殭屍無異。

夾在戴教授和學弟之間，陳昱炘分身乏術，如果上回有找到人頂替，現在是不是能稍微喘口氣？

陳昱炘疲倦的打哈欠，也許該加顆B群，他心想，一直喝咖啡和提神飲料不是辦法。

「陳昱炘——！！！」

蔣馨的尖叫聲從浴室傳出，把陳昱炘嚇一跳，睡意頓時跑了大半，他扔下抹布衝進臥房。

「怎麼了？！」

浴室門開著，蔣馨裹著浴巾站在門外，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頭髮、身體連同腳下的地板都是濕的，披在肩頭的髮絲和雪白肌膚，令陳昱炘恍惚了幾秒，他勉強屏住心神。

「蟑螂！」

蔣馨臉上是少有的害怕神情，指著門內的某一角發抖，小仙女雙肩顫抖、搖搖欲墜的樣子，看起來楚楚可憐，但起因讓陳昱炘忍不住憋笑，他走進浴室，用衛生紙包住幾乎溺斃在泡沫裡的迷你小強。

「丟掉丟掉！」蔣馨全程閉著眼、不敢直視。

原來她也有害怕的東西，就像仙女下凡一樣，整個人突然多了點市井氣息，陳昱炘莞爾一笑，仔細地洗了一次手，「已經處理掉了，妳不要站在外面，會感冒。」

蔣馨只敢睜開一隻眼睛，膽怯地問：「真的？」

「真的，妳快進來。」

「好……」她想要回浴室，卻踩到水漬，腳下踉蹌地向後滑倒、一聲驚呼！

陳昱炘一個眼疾手快抱住她，蔣馨稍微鬆了口氣，腦後的衝擊沒有如預期的到來，她正感到慶幸的同時，大腿蹭到一個硬物，沿著兩人接觸的身體看過去——

雙方都尷尬的挪開眼，蔣馨掙脫、拉著浴巾站起身，不發一語地關上浴室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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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昱炘難堪的癱坐在地，最終還是讓小仙女看到了……他發誓自己絕對不是故意的，只是連日的操勞，令他心神恍惚，一時之間沒有維持住，陳昱炘試著幫自己找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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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馨摀著臉，手掌下的肌膚滾燙，她真的不排斥親密關係，但親眼見識後，又害羞得不敢直視，所以乾脆躲進浴室，她心想，真該向李月請教，到底怎麼樣才能做到那種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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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ΦωΦ) ————————

傍晚，兩人從超市返家，李月把剛才買的食材逐一放進冰箱，霍子霽則緊盯著某樣東西。

「怎麼了？」通常霍子霽會先上樓換衣服或洗澡，甚少待在廚房，貌似在發呆，她循著視線，察覺對方正瞪著她手中的保麗龍盒。

「這個你不敢吃嗎？」李月猶疑，剛才她確實忘了先問就直接放入購物車。

不是不敢吃，而是李月從來沒有買過，「妳買這個做什麼？」

「老師說的，」李月回想著老師的叮嚀「欸……食補？」

玩笑歸玩笑，黃麒鍾還是多嘴關心了霍子霽的狀況，知道他是骨頭受傷後，便建議李月在飲食上多補充點營養，然而，考慮到食材不太好找，她今天趕在早上將最耗時的工作完成，傍晚一下課就直奔超市。

霍子霽蹙起眉，露出古怪微妙的表情，但不說緣由。

李月當作他真的不敢吃，可沒有責怪的意思，「不敢吃的話，我再想辦法吧。」畢竟沒有事先問過，總不能嘴上說「我是為了你好」，然後逼霍子霽捏著鼻子吞下去。

吃或不吃都為難，但他不想讓李月難辦，「敢吃，不討厭。」

「啊，那太好了。」李月鬆了口氣，笑著說：「我還買了韭菜搭配。」她先查了食譜才購買，偏偏忘記問霍子霽有沒有忌口，敢吃的話應該不會剩太多，不然做成炸物是很好吃，只是這人又會嫌棄食物油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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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霍子霽更尷尬，彆扭的別過臉，心底有點忐忑，他敢肯定李月不知道這兩種食材，對男人來說是什麼意涵。

接下來，這位傷患扭捏地坐在餐桌，看著李月處理那項令他相當尷尬的食材——牡蠣。

牡蠣洗淨、加一點太白粉、稍微川燙過，以冷水冰鎮。

爆香辛香料、加入韭菜炒軟後，再倒入混勻的雞蛋拌炒，雞蛋半熟時加入川燙的牡蠣，最後勾芡盛盤上桌。

同時準備好的還有一小缽蛤蜊雞湯，和其他配菜。

霍子霽盯著那桌菜，心裡七上八下，應該不至於流鼻血吧？他其實不確定右手的極限，以李月的體重來說，只要不太激烈，應該不會反覆傷到……

望著小女孩為他忙前忙後的身影，霍子霽很快便想通了，因為，那說不定也算一種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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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將湯碗推過來，「嗯？湯匙？」霍子霽用左手喝湯是不成問題，其他菜還在處理，先讓他自己喝。

她沒想過，自己的一番好意，會被霍子霽故意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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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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