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的亞瑠 - Cycas 26　苦行僧

還未將鑰匙插入，便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霍子璋開鎖後、推門而入，玄關擺著一雙長靴，房子裡瀰漫一股食物的香味，頓時心中的警鈴大作，再朝內一望，母親溫靜穎正在小廚房忙碌。

「子璋？回來啦？」

保溫壺和購物袋放在餐桌上，溫靜穎在櫥櫃翻找可用的廚具。

「媽，妳怎麼不先說一聲——」就直接跑來，後半句話被霍子璋吞回肚子，因為身後的女孩帶上門，先拉了拉他衣角。

「阿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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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年紀小自己兒子一截，是個漂亮、文靜的小女生，溫靜穎打量著，而且很有禮貌，兒子未提及便主動自我介紹。

「我是謝昕歆。」

尚未深入了解，卻馬上開始喜歡這個小女生，幸好有媽祖婆把關，溫靜穎心想，因為她對大兒子的眼光一點也不信任，以往傳誹聞的對象都是些歪瓜劣棗，儘管霍子璋的矢口否認，溫靜穎仍把他拒絕找固定對象的理由，解釋成遲來的叛逆期。

「妳今年幾歲？什麼學校的？」

「媽，妳問這幹嘛——」

溫靜穎擰起眉、一個眼神掃過去，霍子璋立刻閉上嘴，而後她又提了幾個問題，小女生從善如流地應答，絲毫沒有初見面的緊張怯懦。

化學系，聽上去就頗聰明，學生身份與那些富家千金相比來得單純許多，溫靜穎滿意的直點頭，「吃過飯了？」

「剛才吃過了，謝謝阿姨。」

沒想到這兩人竟然已經用過，完全失算，帶著一鍋雞湯和蔬果上門的溫靜穎，不悅的開始將苗頭轉到兒子身上，「霍子璋，你這裡怎麼沒有電鍋？」

不只電鍋，烤箱、微波爐、電子鍋這類家電都沒看到，真不曉兒子平常到底怎麼做飯。

「……我用不到。」

這下可好，她真得把湯給提回去，想到這不免更來氣，直接把不滿一股腦往兒子身上倒，「你說說看，你這裡到底怎麼回事？」

「……」霍子璋沒有回答，只是捏著耳垂、撇開臉。

心虛的表情，看來他也很清楚自己過得馬馬虎虎，「霍子璋！」

霍子璋抖了一下，略為垂下頭，不做辯解的態度，讓溫靜穎看得更是惱怒，「回話！沒有助理就不會泡咖啡了嗎？」櫃子裡只有沖泡用的二合一粉包！她簡直看不下去了！

大兒子的住處走一個極簡風格，整個廚房除了電熱水壺和冰箱，沒有其他家電，廚具只有最簡單的一只平底鍋、湯鍋和一把小水果刀。

平常講得頭頭是道，真把生活細節放大檢視，卻完全不像是能照顧好自己的模樣，過得極度簡陋、一點也不舒適，活像個苦行僧，連霍子霽都不如，明明家境和薪資都不錯，何必如此？

見他仍不解釋，溫靜穎又是一頓嘮叨，「多大的人了？像什麼樣？你說這些該怎麼辦？」

望著滿桌的食物，溫靜穎只覺得頭痛，她好不容易才提上樓，要再抬回車上，光想就感到生氣。

大兒子這才有了點反應，「湯留著，其他拿回去——」

「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為了飲食均衡，溫靜穎添購些霍子璋不太喜歡的食材，再加上蔬果處理起來有點麻煩，他才要自己帶回去，竟敢這麼厚臉皮！

「謝謝阿姨，」像是為了緩和母子間的緊張氣氛，也可能是看不下去，一旁的謝昕歆主動接過話，「這些我來處理就好。」

還是女孩子好，體貼窩心，而自己卻只生得了帶把的，我行我素的兩個兒子，實在令溫靜穎頭疼不已，極有主見，多半聽不進父母的建議，身邊有個對象才好，就像李月那樣，偶爾能做他們親子間的傳話筒。

「知道怎麼弄？」

「知道。」

謝昕歆雖然年紀更小，卻也很不錯，乖巧懂事還會下廚，聽著她細數處理食材的方式，溫靜穎又對這個小女生多了幾分欣賞，「好乖，叫溫姨。」

「溫姨。」

想到這，她不由得埋怨起兒子們，怎麼兩人都打算將對象藏起來，完全把老媽當作惡婆婆看待！

「如果我今天沒來，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告訴我？」

若不是霍子霽通風報信，這小子真打算把女友藏起來。

「沒有不說，只是——」

「嗯？還有理由？」

兒子訥訥地閉上嘴，一副委屈模樣，可溫靜穎已經免疫，自顧自地和謝昕歆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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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璋無奈，現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杵在旁、眼睜睜看著老媽霸佔小女友。

平日裡能言善道，可唯獨對母親沒轍，尤其那眼刀，光是掃過來就慌得想奪門而逃，怪不得霍子霽老調侃他是「被掐住脖子的鸚鵡」，母親往年的威嚴還歷歷在目，例如戒尺，他又打個了顫。

從溫靜穎對李月的態度不難察覺，霍家的婆媳問題不多，所以霍子璋起初並不擔心，只是事出突然，他還沒想到怎麼開口而已，30年來第一次要把對象介紹給父母，腦中的預演還未開始，母親就先找上門，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還麻煩妳多照顧子璋，唉……怎麼連咖啡機都不知道要買。」

又聽溫靜穎嘆氣，埋怨自己的「不懂事」，霍子璋百口莫辯，原本沒想過會在這裡待太久，生活用品也就簡單的挑幾項，現在被老媽當面吐槽，還是在小女友面前，真是無地自容，他仰頭、盯著天花板開始放空。

半晌，聽溫靜穎突然說：「回頭給妳送套衣服來，我自己設計的，妳的尺寸，我看看啊……」

老媽的職業病又犯，為避免謝昕歆被上下其手，他趕忙出聲制止，「媽，需要尺寸我之後可以傳訊息給妳。」

「我隨便量一下就好。」說著，便直接動手，無視他的緊張不安。

霍子璋只好高聲抗議，「媽！」

「你閉嘴！……妳比月月瘦一點。」抽起量尺時，甚至順帶拉了拉謝昕歆的上衣下擺，以此觀察她的上圍，還順口提到二兒媳，簡直無理至極。

「沒有人——」用這種方式丈量，霍子璋才正想吐槽，又被溫靜穎喝斥。

「閉嘴，你很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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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昕歆對男友媽媽的第一印象是，高挑、漂亮、非常能幹，從嗓音不難聽出年紀，臉上卻看不到明顯的歲月痕跡，保養得宜。

送走溫靜穎，霍子璋像是虛脫一般靠在她肩膀上，喃喃地說道，「我媽，唉……真是抱歉。」

「怎麼了嗎？」謝昕歆不解地問，就剛才的互動來看，溫靜穎對她的印象不壞。

也許，這是原生家庭少數的正面影響，謝昕歆從小就被教導，見到長輩要主動打招呼。

「她說話方式一直都……總之，我替她跟妳道歉。」

她還是相當困惑的偏頭，「你媽，溫姨，剛剛有說什麼？」

別說刁難，謝昕歆甚至很羨慕霍子璋，有位這麼開明的母親，美麗大方、出手闊綽，會突然跑來兒子的住處也是關心孩子過得好壞與否，沒有參雜太多的貶低或情緒勒索。

換作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胡梅紅，剛才肯定會先唸她浪費錢，再來把房間內的擺設都嫌過一輪，最後才拿出從老家帶來的東西，前後的態度轉變，讓謝昕歆經常感覺在洗三溫暖。

「沒什麼。」大手揉著頭頂的髮絲，片刻，霍子璋像是想起什麼的、抬起手，突然出言道歉，「抱歉。」

「？」

「忘了妳不喜歡被摸頭。」

其實，並沒有不喜歡，謝昕歆抿著唇，她絕非討厭肢體接觸，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好轉移話題，「月月，是誰？」

「我弟的太太。」

「他比你早結婚？」

「嗯。」

「所以溫姨才問我，我們什麼時候要結婚嗎？」

聞言，霍子璋更沮喪的垂頭，幾乎將體重壓在她肩上，謝昕歆覺得有點重，「……對不起。」語氣相當消沉、充滿愧疚。

「啊？」為何要道歉？謝昕歆更加困惑，或者說，霍子璋整個人像淋雨的巴丹，一副頹喪模樣，著實令她驚訝。

從剛進門、與溫靜穎對上開始，霍子璋就一直處於被動又屢屢挨罵的狀態，換做別人，他大概會理直氣壯的反駁，看樣子，唯獨對母親無計可施。

「要出去買點東西？溫姨剛才有交代我。」

「……好。」

怏怏不樂的口吻聽起來極不情願，霍子璋沒有購買新家電的意願，可礙於溫靜穎的囑咐，不得不接受，即使對方不見得會上門檢查他有沒有照辦，此刻是認命的灰敗臉色。

效仿男友摸頭的舉動、唇角在他額頭一點，霍子璋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眨眼，呼吸停滯，連帶著肌膚都泛紅。

謝昕歆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買個新鍋子。」

「好，沒問題。」回答的語氣聽起來心情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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