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祖孫的互動異常扭曲,實在讓我不太舒服。
明明受薪的歐克幫傭就在房間裡,她的工作卻僅是攙扶著祖父而已。那個男人不斷以假意幫忙的形式向祖父施予壓力、催促祖父東奔西跑,跟在住所裡對待我的模式差不多,就是為了讓對方認清主從關係。
「爺爺,這個要不要讓孫媳婦來……」「不用,不用。我可以的。」而且,他現在是以我的名義來假意幫忙,等於是逼迫祖父也向我卑躬屈膝,達至更深層次的精神打擊。難道因為自身就是被虐狂,所以更加清楚如何施虐才有效率嗎?
「喝茶時間就到這裡。爺爺,我們得出門買點東西。」這個男人真是暴殄天物啊,逼迫祖父掏出了陳年珍藏,卻連一壺也還沒喝完就要把他帶出門搞公開羞辱。
「……嗯。那麼,能不能請你們在外面稍等一下?」祖父卑微地提出了請求,似乎是想要在出門前換一套比較能看的衣服,就算受辱也希望受辱得體面一點。
「當然沒問題。」這個男人並沒有就此加以刁難。畢竟,就這樣直接帶著一個穿著睡衣的垂死老頭出門實在是太詭異了,必定會惹來其他人類的關注和質疑。
在房外等候更衣完畢的期間,我掏出手機嘗試查詢剛才那個方言詞彙,「餐帽,方言。」,但過程並不順利,跑出來的結果都是關於餐飲業員工的帽子。
煩惱之際,那個男人突然把手機遞過來,向我展示他所找到的答案,並不是「孫媳婦」而是「女人」,是個不帶任何侮辱成分的簡單詞語啊。但這個男人為甚麼要主動幫我搜尋?是不是想要掩飾甚麼?
「讓你們久等。」換過衣服的祖父在此時乘著輪椅離開了房間,這是一個合理的策略,除了移動起來比較輕鬆,還能以推輪椅為藉口讓歐克幫傭同行,以確保自身的安全。畢竟歐克生性善良正直,假如虐待得太明顯的話應當會出手制止。
但推輪椅這種小事其實我也可以做,輕而易舉即可破解故此談不上妙計。只是這個男人不知為何沒有向我傳達相應的指示,就這樣默默地許可了歐克幫傭同行。
這次的出行比往常的輕鬆不少,因為他的手掌受傷無法粗暴地拉著我走,僅能象徵式地輕輕勾著手指而已,除了力氣減少之外也讓我不必把手臂抬得那麼高。他的祖父和歐克幫傭則是靜悄悄地跟隨在後,就這樣的隊形看來,在到達目的地前大概是甚麼都不會發生吧。
可惜這個城鎮在白天時仍算頗為熱鬧,不像晚上那般像個廢墟般死寂……但也有點熱鬧過頭了吧?明明附近的商鋪都沒在營業,怎麼會有如此大量的人類逗留?
這個男人亦察覺到了狀況並不尋常,便向一個途經的人類查問,雖然對方激動得語無倫次,但光靠其中的關鍵字就能夠明白,電影公司的日程表在昨晚洩漏了,這一大群人是來圍觀演員們拍攝外景的。
但吵鬧成這樣還能繼續拍嗎?故意選擇在這種荒涼的小鎮取景,應該不希望把這些吵鬧的人群拍進背景吧……這麼剛好洩漏了日程表,電影公司又固執地繼續拍攝?是單純的巧合嗎?還是特務部門故意製造出來的鬧劇?
「我們也過去湊個熱鬧。」這個男人的想法似乎跟我差不多,並在此選擇了正面衝進拍攝現場,想必是要給對方吃點苦頭吧。讓小鎮熱鬧起來確實能讓特務們自然地混在人群之中、方便進行跟蹤和監視,但在極端擁擠的中心地帶就另作別論了,一不小心就會跟丟目標。
「不好意思,借過,借過一下。」這個男人行進得非常順利,除了因為背後跟著一輛博取同情的輪椅外,更因為推著輪椅的是魁梧健碩的歐克幫傭,這群瘦弱矮小的人類怎麼敢阻攔她的去路呢?
然而沒多久就碰壁了,碰上一面由狂熱者築成的活體城牆。這個區域遠比剛才的更加擁擠,狂熱者們又只顧著高舉手機想要拍攝前方的電影現場,根本沒有察覺到歐克幫傭的存在。
這下子應該就要換個位置了,改讓歐克幫傭走在前頭開路,雖然真正的最前線應該是坐在輪椅上的祖父才對。在以往的戰爭裡曾把貓和女人綁在盾牌上讓士兵持盾衝鋒,現在則是把老人綁在輪椅上讓幫傭推著開路……雖然喪盡天良卻在情理之內,因為人類就是如此不擇手段,就是能做出如此卑鄙無恥的殘酷行為。
眼看這個男人準備要轉身過去指示歐克幫傭擔任前鋒了,背後卻突然傳來一陣震耳的歡呼,轉身抬頭張望,竟然是歐克幫傭把他的祖父連同輪椅一起舉到了半空,即使想讓祖父看看拍攝現場也不用這樣吧?那副老骨頭要是摔下來可是必死無疑啊?就算沒摔下來也已經嚇個半死了吧?
但周遭的人們卻完全不打算阻止,甚至是開始仿效這個方法,嘗試以騎肩膀的方式提升高度窺看前方。難怪他當時沒有阻止歐克幫傭同行,相較於親自出手虐待祖父,歐克幫傭這種出於善意的無自覺施虐才更為致命,途人不會亦不敢出手制止。
「老婆。」突然,這個男人冷不防地貼近到我的耳邊說話,還沒聽到內容就害我嚇了一跳。「你也快點騎上來,看看現場的特務。」指示的內容更使我震驚不已,他為甚麼會向我提到特務的事?我只有說過察覺到他是同性戀啊。
「騎上去做甚麼?看前面拍電影?不,我沒甚麼興趣。」
「不用掩飾。你以為我是誰?我一直都看著你,不論如何細微的反應都看在眼裡。」
即使裝傻也沒能蒙混過去,態度竟然如此強硬,看來並非初步的試探套話,而是已經有一定程度的把握……有點太小看這個男人了嗎?
「你可以代替我看清楚,用手機拍幾張照片給我。」此時,這個男人把手機塞到我的手裡。
我隨即抓緊這個機會,在拿穩手機之後僅是臉帶疑惑地輕輕點頭,並沒有多說些甚麼就直接繞到他的背後,勉強保留著一點點模糊不清的灰色地帶,讓他無法確認試探的結果。
在騎到他的肩上之後,我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一個計劃。剛才的那一波突襲實在是有點難以應付,我自問應對得不算太好,假如現在狠狠地以雙腳夾緊他的脖子,讓這個被虐狂享受一下窒息的快感,是否就能夠打亂他的思緒、讓他忘掉剛才的各種細節了呢?
尚未作出決定,這個男人便已抓住了我的膝蓋,同時一舉站立起來把我升往高處……還好沒有亂來,要是他在這個狀況下突然痛苦掙扎起來,可是會把我直接甩到地上啊。除了不能惡意夾緊雙腳之外,還得提防不必要的身體接觸,否則可能會刺激到他的恐女症啊。
「如何?看得到?」這個男人的問題非常含糊,但我已經不會輕易露出馬腳了。
「……我嘗試一下。」我假裝抬頭遠眺電影的拍攝現場,卻是悄悄地盯著手機的螢幕,透過朝下的鏡頭找出那些目光沒有放在前方的可疑對象,默默地記在心裡,隨後先拍個幾張電影現場那邊的照片,再垂下手機把各個可疑對象拍攝下來。
我向那個男人表示已經拍到很多的照片了,他便帶著肩上的我與後方的歐克幫傭離開了擁擠的區域。在歐克幫傭把他的祖父與輪椅放回地面之後,他亦半蹲下來好讓我返回地面。
為免在最後的最後刺激到他,我小心翼翼地抓緊他的頸根,活像體操選手般在肩上移動,完美無暇地讓左腳先行著陸。總算是無驚無險地結束了啊——在身心徹底鬆懈下來的瞬間,這個男人猛然抬頭站直,導致僅靠雙手和單腳支撐、尚未正式站穩亦從未受過正式體操訓練的我整個旋轉了起來。
混亂之中,他似乎朝著我伸出了雙手,但僅僅是觸碰到一瞬間便隨即縮了回去。隨後歐克幫傭過來把我扶穩,安全下來了、徹底脫險了,我終於開始有餘力感受殘留在身體上的那股觸感。
是胸……剛才的那一下是碰到胸了啊……這種程度的接觸對我們而言當然已經是小事一樁,這個男人也應該只是想要把我拉住而不是故意要摸,可是……可是,為甚麼他現在會是一副不小心摸到了狗屎的臭臉和動作呢?摸胸可以暫且不計較,但這個反應算是甚麼意思啊?
「老公,你的……」話到嘴邊的時候才突然想起,這可能是因為恐女症嗎?所以連這樣的平胸也被判定為女性了?小是小了一點但還是柔軟而充滿女性魅力的嘛。但理解歸理解,胸部被當成等同糞便的穢物來看待仍然讓我非常不爽啊。
「沒事。還好問題很小,休息一下就好。」他明明仍然非常難受,卻莫名地苦笑了起來,像是在慶幸著甚麼似的……他說的那個還好問題很小,該不會是在說我的胸很小吧?得更大一點的才能構成有效打擊嗎?
ns 15.158.61.5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