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後嗣 - 中篇‧玄安宮主　玖前

假使有能窺探者，亦不代表有力化解──

命途孰福孰禍，凡人皆不得妄念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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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的才出聲。不然我馬上驅逐。」

盤腿坐在衹有燭光的陰殿內，陳大錦喃喃一句，朝著面前白玉打造的圓筒狀油燈，徐徐合上眼睛。

耳際的謐寂環境遂起了變化、由細細碎碎的嘴舌磨擦音，漸漸加劇作茶樓那要打成一片的吵雜。明知每次怎麼預先警告過了也是這副德性，陳大錦皺眉表示厭惡，卻仍舊好端端的坐著，依賴聆聽選取箇中持有相關資訊的靈體。

由於這程序必須擇日而為，一旦錯過了，就衹得順延；卻偏偏不保準有沒有失去什麼不可多得的片面、所以陳大錦非常珍惜每一次的機會。

珍惜得他提早鎖牢老觀音廟的大門，令自己百份百不受打擾。

可是。

大殿傳出一陣「叮叮咚咚」金屬碰擊的輕快，僅僅維持了十數秒，便完全靜止下來。

因為沒感應到任何的攻擊性，他大膽的打算不予理會，先繼續做妥當兒的事──打算的確是這麼的打算，那眼皮卻倏的翻開來；耳伴的聲音也就統統被肅清，屬今天份的「義務」工作遂正式告吹。

而讓陳大錦硬生生分神的，竟是聯想到買白糖糕而非平日慣例的馬拉糕作供品、也許不是什麼心血來潮的瑣碎事情。

緊張的呼了一口氣。不夠，再一口的平整情緒。他才認命地爬起穿上拖鞋帶同吵鬧的拍打聲，邁向大殿。

「你知道我要來呀？真有心！」

那盤他才覺得有關的糕點，此時正被那坐在問事桌上，瞇目的笑得快樂的小身影以雙手捧著。

「好久不見啊。同時，我寧願這『不見』能久得直至我離開人世呀。」

字裏行間沁漏著的絕對非關歡迎。

小小的人兒聽了，縱身一躍離開桌面。手腕腳踝被繁重飾物束縛的她每每移動，便牽引連串清脆的聲響。

走近主壇，讓香火燈光照亮的是大概年僅十歲的女孩子那稚氣的臉蛋。她的皮膚較黝黑但均勻嫩潤，並滲透精采的光澤；烏柔的天然鬈黑髮綿綿地流瀉肩膀，配置漂亮深邃的中東輪廓及一襲多層披搭的純白民族服裝，與廟內的氣氛顯得格格不入。

「那可真是抱歉囉，沒辦法。」聳聳肩，女孩蘊含星光的藍紫瞳無奈一轉，雙手交加胸前時態勢倏的沈穩，「那個，陳大錦、剛在後面做的，我勸你別費周章了。」

「為什麼？」

「我提點已經──」

「『我提點已經很仁慈了』又是這句？其實大可以什麼都不講呀，反正知道的衹是你。不過，既然透露了，何不再清楚些呢？」

「嘻嘻。你雖然老了，但還是好有趣！」

孩子清澄的笑聲激起回音，她又恢復了純粹的稚氣。伸手去拿件白糖糕塞進嘴巴，邊咀嚼邊眨動大眼睛。

「今次我來講『清楚些』的，並非這事情啦。」吐了口氣，她舔掉指尖的黏膩，「陳大錦，你要注意安全。」

「……這就是『清楚些』了呀？」

「在這兒的時候，入黑後，注意陌生人──夠清楚沒？」

的確是滿清楚的了。本衹是打算習慣性的逗她，陳大錦萬萬料不及居然收到超越預期的回報。

加上，此等精準資訊在他們不明文的行規上屬知道了都沒用的類型。首先，這關乎性命的劫難沒什麼可能說預測便預測的掌控；偶然的歪打正著，均在錯失救挽良機的為時已晚、或者，陷於必須拚命擋下的絕境中。

若在帶法者的情況，更束手無策得可以撒手人寰了，那分明是注定的窮途末路。理解透徹她簡單說話蘊涵的乾坤，他驚愕得渾身不自在，黑亮朝地板圓瞪左右遊走，思索須臾，丟出另個問題：

「我們這類人的、『死劫』……知道也沒有用的吧。」

「『我不說廢話的』，你忘了？」

「你能這樣『通水』的啊？！」

「哎！你們究想怎樣的啦！不清楚嫌、清楚了也嫌！」

「不，我是擔心…──」

「陳大錦，你要記住我站在『人』這邊的。所以適當的時候，我會做。」

鼓著臉頰，女孩兩手插腰斬釘截鐵的道。被她那訓話式的語重心長唸過，陳大錦生出點點微妙的尷尬，用力搔了搔頭，考慮轉移話題。

「所以，你為了告訴我這個而來？」

「不是。」

像透夜空的眸子盯緊酥油供燈的燭光，澹泊的應了一聲後，石化整整兩分鐘。

外面被冷風帶來的一片雲，剛巧蓋住穹蒼上的娥眉新月，使無城市霓虹影響的旮旯，陷入失明的狀態。女孩的聽覺卻更為敏銳，世界萬物蓬勃蕭條的微動，摩擦或著地，統統、逃不過其卓越的知感。遑論，僅十步距離的液態流向。

──時機已到。

連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隨著女孩的去向漸漸淡去。那突然的行動使陳大錦忙不迭的追趕，發現她鑽進辦公處後推開了被藏在一幅字畫後的鐵門，直抵那鮮為人知的中堂。

摩天大樓的困頓之下，舊圍老觀音廟的屹立幾乎像時間靜止的錯覺。

而那讓該廟宇有了存在必要的地塊、歷經整個世紀也沒去修復的人為崩裂弱點位置──此刻，湧出的薄紅色液體，正漫延至兩者的腳邊。

「這個，才是我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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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不了的災厄之兆，不過作用延續折磨。何不，甘心閉目、安然順受？

──別忘掉、我等乃萬物之靈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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