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的亞瑠 - 狐狸

轉眼來到花紅柳綠的四月，清明以後雨勢趨緩，撥雲見日，萬物復甦的氣息。

情竇初開的油桐花，絢麗繽紛的宛若四月雪，洋溢青春的校園，此時也瀰漫晦澀不明的情愫。

電機系男籃經理大二徐妍熙，神情有些緊張，十分鐘之內低頭看了五次錶，系籃成員大多熱身完畢，就等下一場和生科系的比賽。

「學姊~」突然被叫住，徐妍熙驚了一跳，站她身後的是大一學妹。

「嗨，比賽等等就開始了。」

「學姊，生科的歐陽宇真的會上場嗎？」

徐妍熙嘴角明顯地拉下去，原來她們不是來給自家人加油，醉翁之意不在酒，抬了抬下巴，瞅著另一邊的生科系沒好氣的說，「有吧？妳們自己看看。」然後低頭再看了一次時間，無視一旁聒噪嬉鬧的學妹。

距離比賽開始，剩下十分鐘，電機系上交的隊員名單裡，還有一個學長未到，她捏緊出汗的手心。

「學妹，學長還沒來？」詢問的是大四學長陳昱炘，她點點頭。

「我打個電話，妳等等。」

電話還未撥出，陳昱炘就看到來人步履從容，他朝手，「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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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比賽加油R］

［霍：嗯。］

［霍：記得吃飯。］

霍子霽收起手機。

他今天頂替陳昱炘的位置，明明會到場，卻軟磨硬泡的要霍子霽替他，霍子霽拗不過，兩人約定好，如果他贏了，陳昱炘要答應他一個要求；不過，不論有沒有贏，這個人情都還是算數。

霍子霽召集其餘四名球員低聲討論，時不時的望向另一邊的生科系。

哨音響起——

「電機是沒人了？難為大學長這麼忙還要下場carry學弟。」

「大學長還跑得動嗎？」

「要不要讓你們幾球？」

生科系戲謔的調侃。

電機系隊員表情紋絲不動，他們以霍子霽馬首是瞻，剛才就提到，對面很可能會有些幼稚的挑釁，全員採無視策略。

一個大四的生科系隊員上來，想推霍子霽，霍子霽閃身躲開，並回以一個挑釁的表情，生科系都看到了，均是臉色一變，霍子霽偏著頭、微瞇起雙眼、嘴角略勾，愣是一句話都沒有。

「操！對方根本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

「要他好看！」

一開場霍子霽就被兩個人防得死死，但他臉上依然維持雲淡風輕、遊刃有餘的神情，讓人看得牙癢癢！

事實上，他絕對有實力能夠賣弄，防守的兩人被甩開，接過球、上籃、得分，一氣呵成！

末了，又給對方一個得意眼神和哼笑，把人氣得跳腳。

霍子霽幾乎吸引了整場的火力和目光，迤邐的桃花眼、佯裝輕佻的唇角和泰然自若的表情，寬肩、窄腰、長腿、球衣下若隱若現的腹肌，無一不刺激觀眾的眼球，小迷弟陳昱炘更是興奮，不枉費他和學長交換，在他今年畢業前，終於又能一睹學長的風姿！

生科系恨得咬牙切齒、望眼欲穿，這個老學長生得一副小白臉的相貌，卻怎麼也防不住，還會反過來捉弄他們，那得意的表情，像極了狡猾的狐狸！

但比賽還在進行，場上又不只霍子霽一人，等他們回過神，雙方的比數已經懸殊的拉大，再也追不上。

哨音再度吹起，上半場結束。

「學長，請用茶！」小迷弟陳昱炘殷勤的遞上水，儼然是小昱子一枚。

霍子霽揮汗如雨，隨意的拉起球衣下擺抹了一把，露出一小塊腹肌，看似纖細、實則精瘦的身材，四肢修長精實。

扭開瓶蓋、仰頭灌水，喉結上下滾動，舉手投足都是性感，無不散發著荷爾蒙，滿場的大學生都相形失色。

「喏，下半場你自己上。」霍子霽下巴一抬，眼神示意。

「啊？學長你這就要走了？！」

「手機。」意思是，老子肯給你面子，打個半場就不錯了。

「喔……」陳昱炘訥訥的取出開場前交給他保管的手機，不動聲色地觀察霍子霽解鎖螢幕。

霍子霽的注意力全在手機上，「這比分，對方不可能再追上，隨便打。別忘了你跟我的約定。」

陳昱炘一臉悲戚的目送霍子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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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學長的手機傳來新訊息，他多瞄了一眼——

［月：有，今天吃便當！］

他沒敢提、更不敢問，不敢窺探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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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s#3469：我是金魚腦。】(遊戲內帳號狀態廣播。)

［skyring#3436：？］

［Louis#3469：打賭輸了。］

［skyring#3436：？？？］

真要說亞瑠有什麼缺點，那記性差只能算其中之一。

果汁：「妳就不能哪次記住減傷鏈？！」(※註1)

星辰：「亞瑠的記性已經獲得金魚認證，沒救！」

ARURI：「啊你們有記就好了啊~」

……

坦克以外的部分她根本沒有用心研究過，問心有愧、無地自容。

什麼時候要開減傷、每個職業技能的優劣度，她壓根不記得，都是戰鬥前先商量好，再來是成員自由發揮的空間。

今天就是太「自由」發揮，結果整個晚上在修理裝備，修到佛也有火了。

［瀟灑：亞瑠，果汁他今天心情不好啦。］

稍後，其他人在群組繼續進行討論。

［ARURI：？］

［SO：上次那個白夜，到處說我們排擠她，還嗆我們都是宅男。］

［冰：宅不好嗎？我肥宅我驕傲。］

［Nyx：我肥宅我驕傲。］

［歆璃：我肥宅我驕傲。］

［星辰：我肥宅我驕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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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李月跟著森林系的課程，一同到林場實習，為期一週，最終必須繳交標本和通過跑台考試，實習成績便是學期成績，極其重要的實習課程。

［霍：跑台？］

［月：嗯嗯！一共五十道，每一題都是學長姐準備的植物標本，要正確寫出學名。］

所謂的標本，大多是當天準備的植物組織，枝條、葉片等，不會有果實或易辨識的器官，但有可能會夾雜蟲癭、病變的部位，算是增加考試難度。

［月：跟你說，我暑假拿到一個打工！在台北展覽館，包食宿(興奮貼圖)］

或許，對於多數大學生來說，李月的生活是枯燥的，上課、實驗、實習、打工，沒有太多社交活動和娛樂。

努力學習、爭取獎學金，取得老師們的認可和青睞，可以獲得實習和打工的機會，運氣好的話還管飯，這些都是她生活費的來源，若有不足，則用其他時間兼差。

包含實習項目，李月的暑假已經接近滿檔，預計忙碌到九月上旬、開學前才能喘口氣。

［霍：展覽？］

［月：嗯嗯，昆蟲展！教授的朋友缺人手。］

［霍：妳唸光武大學？］

［月：對啊，你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關鍵字：台中、昆蟲系、大三。

反過來說，她怎麼這麼沒有防備的讓人一下子就猜中身份？

［月：林場訊號不好。］

［霍：專心上課。］

［月：(鬼臉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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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伺服器榜上赫赫有名的坦克玩家，是個身型迷你、喜歡昆蟲、打球颯爽、動不動就出口成髒的女生，而且這女孩跟他講的第二句話是嫌棄他老，想到這，霍子霽有些失笑，令人討厭不起來。

緣份總是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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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

［月：要不要看雲海？］

［月：(照片)］

是一張置身雲霧裡、伸手不見五指的照片。

［月：(伏案大笑的貼圖)］

李月正身處海拔兩千公尺的高山上，手裡拿著GPS，為其他人提供取樣地正確的座標。

盛行雲霧帶，聽起來很美，實際上冷到骨子裡。

空氣很清新倒是不假。

她穿著長袖和外套，迷彩長褲配長筒雨鞋，拍照給霍子霽的時候，雙手還冷的發抖。

他們一行人在坡度約3%的斜坡上取樣，面積約莫一公頃，確定方位後，以繩索標記取樣地，普調區塊內的所有木本植物，李月有時會趁機採一些標本或抓蟲。

由於氣候關係，取樣的工作只能維持在下午兩點前，這之後回住宿地點，男女分開各一間大通舖，這裡熱水不足，也沒有暖氣，好在明天就要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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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天下山換我開車。］

起因於上山時的小插曲。

同行裡面，只有學長、李月和鄭齊君有駕照，李月是搭學長車上來，聽說另一車有點小不愉快，所以明天下山學長問她能不能負責開車。

［月：我只開過平地，好緊張！］

［月：緊張到失眠……］

［霍：轉換心態，當作練習。］

［月：怕啊。我真的要睡不夠了……］

［霍：……不然我早上叫妳？］

［月：真的嗎？！］

［霍：嗯。］

［月：那七點，謝啦！］

［霍：快睡覺。］

這下李月真的要睡不著了，難不成對方終於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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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鄭齊君依然堅持要開車下山，所以座位配置就和上山時一樣。

行駛至半路，學長駕駛的前車接到後車電話——他們出車禍了！

帶隊的學長調頭，回到現場處理，車輛只是輕微擦撞，已經報警，雖然有保險，狀況仍是相當棘手，學長也沒怎麼看過這種場合，有些六神無主的打電話給教授。

［月：車禍要怎麼處理？］

［霍：妳人還安全？］

［月：不是我開車，我也不在車上，就是現在我們一群學生好像不知道怎麼處理。］

［霍：聯絡保險公司的道路救援。］

［月：我跟學長談談。］

事故處理、筆錄、就醫。

回到租屋處已是深夜。

李月回想起來還有點害怕，還好自己沒有堅持要開車，山路本來就不容易，自己又是新手駕駛，萬萬不能拿同學的性命開玩笑。

「我回來了！」

「有吃飯？」

「噢……今天謝謝你啊！」李月敷衍過去，她真的忘記要吃飯。

「這是正常的，朋友之間的關心和幫助。」

「你也會主動打電話叫朋友起床？」

「嗯。」

聽到這裡，李月已經有點心涼，感覺這幾個月的心血付諸東流。

「那，我們是什麼關係？」

「朋友。」

李月感到血液停滯，將到嘴邊的哽咽吞下去，「……好。」

她頭一次主動掐斷電話。

何必去捅那層窗戶紙呢？自找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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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　減傷鏈：減傷，「減少受到傷害」的主動技能，這裡所指得是團隊戰術上的技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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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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