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在睡夢中排出了積累已久的性慾,在接下來的幾天總算是沒再胡亂發情。
今天他滿面春風地重新打起領帶、穿上西式的正裝和皮鞋,看來禁足思過的懲罰已經結束,終於可以回到警局與情夫見面幽會了。
冬瓜與花椰菜所面臨的危機隨之正式解除,我亦不必時刻穿上塞著襪子的防護內衣,可以好好放鬆一下。
然而,才剛把那個男人送走,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怪叫,聽起來似乎是那個住在對面的女特務大聲地說了些甚麼。
即使兩大執法部門已經進入休戰狀態,但特務那邊並沒有完全撤出,姑且留下了一人繼續監視。幸好留下來的是她,是這個男人的內應。
這幾天以來她都沒有在這個男人的身邊直接出現,就只是象徵式地遠遠跟蹤,隨時可以擺脫,
完全不構成任何威脅。今天卻在走廊直接碰面,還如此不自然地大叫起來……難道是關係破裂,不再暗中合作了嗎?
疑慮之際,外面又傳來了鑰匙的金屬碰撞,以及隔壁開門關門的聲響。那個女特務已經回來了?沒有跟蹤著他去上班嗎?還是留守在隔壁的特務其實不止一人?
實在太可疑了。
我不得不放棄寶貴的散步機會,並暗自決定只要沒有那個男人的隨行保護就絕不出門採購。
百無聊賴並有驚無險地撐過了下午,現在已是那個男人的下班時間,只要稍微再過十多分鐘,只要他回來了就萬事——然而,今天的他並沒有準時回來。
跟今早的衝突有關係嗎?難道是被敵方埋伏了嗎……也有可能只是被跟蹤所以故意在街上繞繞圈子?或是稍微更樂觀一點,是因為太久沒跟局長幽會所以樂而忘返?
此時,門鈴響起。
是那個男人回來了嗎?但他今早明明就有帶鑰匙出門啊?
我把設定完畢的電飯鍋蓋上,隨後走往玄關,慎重地透過門上的防盜眼窺看外面,發現門外竟然是住在隔壁的女特務。
貿然開門絕對是死路一條啊!但是,對方在行動之前一定有透過監控鏡頭確認房子裡的狀況,很清楚我並沒有出門,故意不作回應也只是另一條死路而已……
我別無選擇地掛上了防盜鏈,隨後慢動作地把大門輕輕拉開。
「……請問有甚麼事?」
「太太你好!這盒泡芙是送給你們的,答謝你家先生今早幫我撿錢包。」
「他還沒有下班回家,能不能請你待會再來拜訪?」
「這個時間還沒有下班?嗯……呃!難道你不認得我?我就住在正對面的這一家,我們在上個星期應該有見過面才對。」
對方明明有看過監控鏡頭還在裝模作樣,顯然是瞄準了那個男人不在家的空檔,想要乘虛而入做點甚麼。
「我不太記得。老公應該馬上就會回來,能不能請你待等一會?」
「當然沒問題,我先回家,慢點再來。但太太你要不要先品嚐一件泡芙?這個外脆內軟的最佳狀態可維持不了太久。」女特務輕快地打開了手上的紙盒,妄圖以這種廉價的甜點來賄賂我開門。
「……不。這個是給老公的謝禮,我不應該比他先吃。」
「哎呀?太太你可真是幽默,夫妻倆還計較這種小事?」
「不好意思!是有甚麼事情!」一道突如其來的吼叫震懾了死纏爛打的女特務,那個男人終於回來了啊。
「呀!這、這個是謝禮!是附近一家非常有名的泡芙!今早實在太匆忙,沒能好好答謝你幫我撿回錢包。這裡小、小謝意,希望你們笑納!」
雖然女特務回應得頗為慌亂,但這個男人卻沒有駁斥「幫撿錢包」這個可笑的理由,僅是默默地維持威壓、徐徐地往這邊走近。
停在門前的他無視了女特務的存在,優先與房子裡的我交換了一個眼神,確認我沒有背叛或犯錯之後,才又轉頭向女特務說:
「別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要不要進來喝杯茶?就當作是泡芙的回禮。」
「老公,廚櫃現在沒有茶葉。」我趕緊發聲提醒,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要將計就計地把女特務請進去,但假如放好杯子之後才發現沒有茶葉可用就完蛋了、會被對方發現他另有圖謀。
「……啊。剛好我有買蛋糕,就用這個來回禮。」這個男人隨即換了一個藉口,但這個蛋糕是不是有點太大了?怎麼突然在晚餐時間買這麼大的一個蛋糕?我可沒有收到通知啊,已經開始煮飯了啊。
明明是如此不自然的蛋糕,女特務卻意外地表現得非常鎮定,並欣然接受了這個男人的邀請。
兩人在餐桌上默默對峙著,關係顯然並不友好,但似乎也談不上完全敵對。在我把蛋糕切好的同時,女特務終於打破了沉默:
「家父是駐外大使館職員,平常就只有我一個人在家,而且人生路不熟,希望兩位多多關照。」她竟然說出了自己的角色設定啊!這兩個人是正在假裝互不相識嗎?
「我是警局那邊的職員,而這位是我的新婚妻子。她初來到埗,還不太熟悉城市的環境。但我白天必須去上班,沒辦法時刻看望著她……所以,應該是我們這邊要拜託你多多關照才對。」這個男人隨即配合地進行自我介紹,感覺這段對話是老早就套好了。
是要協助女特務扮演和睦相處的好鄰居,拉近距離以便進行監視嗎?確實是要給內應一些甜頭才行,假如她因為毫無成果而被上級撤換可就麻煩大了。
但這個計劃恐怕是今早臨時擬定的,存在著不少疏失。
應該要先讓這個男人買完蛋糕回家,隔壁的女特務再過來按門鈴才對。完全是溝通失誤啊,買蛋糕買太久卻沒有聯絡對方。
而且,他們兩人這樣一唱一搭,要說到甚麼時候才能交代完她的角色設定啊?他們準備在監控鏡頭前面演多久?難道要演到把整盒泡芙和整個蛋糕全部吃完嗎?這樣還吃得下晚飯嗎?
此時,我察覺到這個男人又莫名地轉頭凝望著我。這種感覺跟上次親子對談的時候差不多,似乎是把球傳給我了,希望我也幫忙說個幾句。
「鄰居小姐你的母親在哪?」為了加快進程,我選擇直接二傳給女特務扣殺。
「當然是跟家父一起住在派駐地。我是為了升大而回國,本來住在大學宿舍,最近總算順利畢業,便藉由家父的公務員身份搬進這裡。」女特務果然有所準備,不假思索便已背誦出答案。
這下子總算把直系親屬的下落都交代完了,接下來問問她本身的設定吧。
「那你現在有沒有工作?」
「有。只是不用到辦公室上班,待在家裡對著電腦就可以。」獨居的自由業者嗎?不論作息以及外出時間都毫無規律可言,可真是為了任務而度身訂做的角色啊。幸好她是內應,要不然早就被這個男人識破了吧。
「是甚麼類型的工作?一年大約有多少報酬?」再來從工作性質和薪酬收入轉往休閒娛樂的方面,理所當然是有著跟這個男人相近的興趣吧?這樣就能順理成章地交朋友了。
「老婆,難道你也想要找一份工作?」這個男人突然發聲攔截了傳球,並凝重地瞪大眼睛地死盯著我,明顯對我的表現非常不滿。
「……沒有。只是……出於好奇……」受到嚴正警告的我黯然地退到場外,自此不再參與他們之間的對話,靜靜地扮演好背景角色,默默地把泡芙和蛋糕塞進嘴裡。
怎麼突然惹他不滿啦?是因為我一直餵球給女特務打亂了他們原有的劇本?還是交代設定也要講究演技啊——但我的演技是有爛得要被那樣瞪嗎?生硬突兀得甚至無法以文化差異為藉口蒙混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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