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留在紐約的一個多星期裡, 子暉也在渾渾噩噩中渡過, 他曾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幻覺, 又或者當年被殺的不是美琴姐姐, 而是美琴本身, 他因為承受不了打擊而自製了一個幻像出來!
雖然他對閉路電視的影像無話可說, 但他能做的事, 都一一盡力去做了, 他翻遍整個房間, 美琴的行李、證件不見了; 他查閱美琴的社交媒體, 最近的發佈時間是登機前的合照; 雖無暇欣賞博物館的展覽, 但她仍到那裡逛了幾遍碰碰運氣; 他甚至致電給加拿大的朋友們了解, 都被朋友們當他是在開玩笑, 總之他想到的、可以做的都做完了, 就是一無所獲。
「怎麼又是你? 你每天都來也沒用吧!」無奈之下, 子暉只好返回加拿大向警方求助。
「警察先生, 我也不想的! 但我女朋友真的失了蹤, 我用盡方法也找不到她, 才借助你們的幫忙。」
「要不是查明你是個醫生, 我嚴重懷疑你是不是個瘋子! 我們調查過維納斯酒店的閉路電視, 由頭到尾都只得你一個人出入, 連登記資料都只有你一個人。」
子暉心裡空洞洞「我知道.... 但是.....」
「指暉家?」在子暉背後傳來了一把低沉的聲音, 顯得很穩重, 給人一種安全感, 感覺很踏實。
子暉轉頭看「大號?!」
「師兄, 你們認識的嗎?」
男子眼神篤定的微微頷首「是啊, 以前和他在業餘樂團認識的。」
接待警員不禁笑了出聲, 兩眼彌漫著好奇的目光「業餘樂團? 師兄.... 你嗎?」
男子尷尬的咳了兩聲「咳咳, 怎麼了? 我不像會音樂的笨蛋嗎?」他臉朝向子暉看「好久不見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給小偷搶東西了嗎?」
子暉濕潤的眼睛帶點悲傷與徬徨「美琴.... 她.... 失蹤了!」
男子有些愕然「失蹤? 美琴? 是風琴嗎?」
子暉微微的點點頭, 男子想了一下問接待警員拿了子暉報案的檔案「跟我進來吧, 我們來詳談一下。」
男子一邊看著手上的檔案, 一邊帶子暉走到他的辦公桌, 邀請子暉坐下。
「大號.....」
男子擺擺手, 頗為熟絡的搭著子暉的肩膀「我們還是不要用花名來稱呼了, 你叫回我張灝東吧!」
「你還真敢說, 是誰先用花名的?」
「怎可能忍得住不叫呢?」張灝東摀著嘴偷偷笑「當知道你的名字的那一刻, 子暉.... 指揮, 還是樂團成員, 但偏偏是個鋼琴手而不是指揮, 這也太好笑了吧!」
子暉不語地瞪著他, 張灝東收起了笑臉「咳咳! 別生氣嘛, 這麼多年沒見, 開玩笑, 開玩笑而已。」
子暉沒好氣地移開了視線「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好不好?」
「好好好, 但想不到熱愛音樂的你, 會走去當心理醫生。」
子暉臉上浮起一抹苦澀的微笑「一切也是為了美琴, 那時候她姐姐給人殘忍殺害! 她們一家活在陰霾之中, 久久也未能拆卸這道牆, 看著她天天以淚洗面, 我開始接觸心理學, 想不到真的能幫到她。」
灝東滿臉疑惑的問「她姐姐.... 被人殺害? 什麼時候發生的?」
「幾年前, 有一日原本她們一家要到她祖母家辦點事, 但她姐姐身體不適, 因此獨自留在家中, 第二天她們回家後, 便發現她姐姐已被殺了! 還.... 還整個嘴巴給兇手割下來.... 帶走了!」
灝東睜大雙眼「是.... 器官殺手?!」
「器官.... 殺手?!」 子暉聲音有點顫抖。
灝東認真的點了下頭「那時候我在受訓中, 還沒當上正式的警察, 我是後來聽前輩說的! 為了保護死者家屬, 警方禁止媒體報導有關兇手及受害家庭的資料, 我們行內都稱兇手為器官殺手。」他按了按旁邊的電腦「找到了, 死者一共有四人, 共通點都是年齡相若的少女、都是住在郊區, 而且案發時都是獨自留在家中。因門鎖沒有被破壞, 推測死者是自願開門給兇手, 極有可能是互相認識的! 最為恐怖的是, 死者都被奪去臉上的器官, 第一個死者是被挖去雙眼、第二個被割掉雙耳、第三個整條舌頭連嘴巴也被割掉、第四個是被割掉鼻子。而美琴姐姐是第三個受害者 - 馮美玉。」
子暉咽了一口唾液「沒人明白兇手的動機, 如果是劫財, 家裡值錢的財物沒有遺失; 如果是劫色, 死者沒有被侵犯過; 如果是器官販賣, 整個身體有更多更值錢的器官; 如果是仇殺, 一個年輕的少女, 應該不可能得罪人到如此地步吧!」
「你對案件也很清楚吧! 但我不知道其中一人竟然是美琴的姐姐。」
兩人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灝東拿著手上的檔案仔細在看「言歸正傳! 我一邊看, 你一邊說一下你和美琴到底發生什麼事吧?」
子暉單手托著額頭苦惱地回答「唉! 其實我已說過很多遍, 只是沒人相信。我和美琴到紐約是為了參觀在哪裡舉行的博覽會, 去到酒店後美琴說她頭痛, 我又忘記帶藥物在身, 便叫她睡一下, 我去買藥以及買些吃的回來, 怎知, 當我返回酒店房, 美琴便不見了!」
張灝東快速閱讀檔案上的資料「但根據他們的調查, 美琴沒有出現在酒店, 就連閉路電視也只拍到你單獨一人。」
子暉雙手掩面, 眼有淚光「我知! 我知我的說話很荒謬!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或者說, 我解釋不到! 我也明白為何你們會不相信, 要不是我無計可施, 也不會找上警方。」
子暉用力握緊拳頭, 咬緊下唇, 打算起身便走。張灝東捉著他的胳膊「你看你?! 一點玩笑也開不得! 我相信你! 我認識的子暉不會拿美琴的事來開玩笑!」
子暉用感激的眼神看著灝東, 這兩星期以來, 都沒人相信他, 甚至有人覺得是美琴受不了而拋棄他「謝謝! 你是第一個願意相信我的人。」
灝東放下檔案, 手指在他的鬚根來回移動「但只有我信你是不行的! 你有通知美琴的父母嗎?」
子暉拚命地搖頭「沒有! 我不知該如何開口! 命案發生後, 他們一家為了安全問題搬離了郊區, 後來他們終於能放下美玉, 決定去三藩市重新過生活。若不是美琴不願意, 而我又剛好考到醫生資格, 他們也不會讓美琴一人留在加拿大! 現在.... 現在卻.... 你叫我怎麼開口告訴他們?」
「你再仔細想想還有什麼遺留, 無論是多細微的細節也不要放過!」
子暉吐了口氣, 慢慢閉上眼睛, 回想起當天所發生的經過, 過了良久, 他睜開眼搖頭「沒有! 那天, 在美琴失蹤前一切都很正常。」
灝東左手托著腮, 右手食指輕敲檯面, 像在思考著「我們在這兒也不是辦法, 這樣吧, 走!」
「要去哪裡?」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子暉皺起眉頭, 但在沒有辦法之下, 只好跟灝東走。
外面的陽光格外明媚, 隨著即將來臨的春天, 大地也漸漸變得綠化, 只是子暉的心情好像停留在秋冬, 片片的葉子也被他看成是無法挽留的愛, 一片一片的在面前飄落, 猶如幸福一點一滴的流逝。灝東開著車子, 經過大路邊、山坡上, 看著子暉心緒不寧的模樣, 沿途都沒有太多的對話。
灝東來到某處地方, 喚子暉下車, 空氣中彌漫著植物的清新氣味, 順著味道尋去, 映入眼簾的是外牆上遍佈青苔的歐式建築。大門被推開的吱嘎聲雖然刺耳, 但却出乎意料的能讓人的心沉靜下來。
「老頭! 老頭! 你在不在?」灝東大聲的喊叫。
過了片刻, 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 一張飽經風霜的臉, 滿頭散亂的銀髮, 歲月的滄桑深深埋藏在他的眼睛裡, 似乎有一絲光彩閃過「是誰?」
「是我啦! 我帶一位朋友過來了。」
老人濃密的眉毛叛逆的稍稍向上揚起「朋友?」
子暉禮貌地向老人點頭問好「你好! 我叫郭子暉。」
老人靠近子暉, 從頭到腳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睜大了眼珠注視著, 子暉也不好意思回避老人。老人見他退後了兩步, 看著灝東「這麼閒? 找我有什麼事?」
灝東頗為熟絡地在沙發上坐下「神秘失蹤案件, 有興趣嗎?」
老人走近窗檯種植的盆栽, 撫摸著紫色的風鈴花「哼! 你當我這兒是什麼地方? 詢問處? 事務所? 為什麼你來問, 我便非要答?」
「哎呀! 不要那麼囂張好不好? 幫個忙又不會少塊肉!」灝東走向冰箱「有什麼能喝的嗎?」
老人沒有理會他們, 一時伸懶腰、一時打呵欠、一時對著傢俱自言自語、一時又手舞足蹈, 總之像個瘋子一樣瘋瘋癲癲似的。而灝東沒當老人的舉止當一回事, 他從冰箱取出一罐啤酒, 便坐在沙發上邊喝邊刷手機。
對著這對『朋友』, 子暉彷如局外人般顯得有點尷尬「灝東.... 你帶我來是幹嗎的?」
灝東搔搔頭「對對對! 我忘了, 哈哈! 這個老頭叫馬斯。」
他在背包裡拿出那份檔案遞給老人, 老人接過檔案, 打開放在檯上, 手執鋼筆不停地旋轉。在閱讀期間偶爾看到他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咯嗒咯嗒地響。過了良久, 老人露出一抹邪笑, 他停止轉動手上的鋼筆, 不屑地看著子暉「年輕人, 你有妄想症吧?!」
子暉眉心隆起「你不相信我能理解, 但.... 恕我直言, 前輩為何要裝瘋賣傻?」
馬斯笑瞇瞇斜視著子暉「啊?! 此話何解?」
子暉看一看灝東, 又看一看馬斯, 輕嘆了一口氣「你在閱讀檔案時在不停轉筆, 鋼筆沒有因你的旋轉而掉下來, 說明你手指非常靈活, 同時腦子也在以同樣的速度加工著吸收當中的資訊; 我見你似乎是習慣性地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咯嗒地響, 通常這類人精力旺盛, 非常健談, 對事業、工作環境比較挑剔, 如果是你喜歡幹的事, 會不計任何代價而踏實努力地去幹。還有剛才一連串的奇怪肢體動作, 表面看來像個瘋子的行為, 但在我眼中你似是故意裝出來的, 這表示你對陌生人存有芥蒂與警剔。」
馬斯瞪著眼睛, 不說一句話, 過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 你看來和其他人不同, 是心理學家嗎?」
「不! 我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心理醫生而已。」
「怎麼樣老頭? 有興趣了吧? 願意幫忙了嗎?」灝東放下手中的啤酒, 雀躍的問馬斯。
子暉雙手環胸, 有點抱怨「灝東, 你們應該認識很久了吧?! 來之前也不告訴我一下!」
灝東有些不好意思, 拍拍子暉的肩膀「馬斯是神秘學專家, 他不隸屬於警隊, 所以不能命令他, 但他有個怪癖, 如果是他有興趣的事或是認同的人, 他就會無條件幫忙。」
馬斯嘴巴一撅, 左手不客氣地插著腰「解釋完了嗎? 囉嗦叭嗒的。」
子暉把臉轉向他「那前輩有何高見?」
馬斯眼角密而深的魚尾紋像是會說話「在這之前, 我想知道你有什麼看法?」
子暉臉色一沉「我不知道! 最初我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跟你說的一樣有妄想症? 有幻覺? 或是自製了一個幻像? 雖然美琴突然人間蒸發, 行李、證件也不翼而飛, 就連閉路電視也拍不到她的出現! 但我深信這不是我的幻覺、我的妄想! 美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 她沒有離開.... 甚至不叫失蹤.... 只是.... 只是到了一個我去不到的地方!」
馬斯雙手手指的指端一對一地結合, 作出一個尖塔式手勢「你是個心理學家, 理智勝於一切! 你會相信神秘學這麼虛無縹緲的學說嗎?」
子暉淺笑著聳聳肩「也不由得我信不信, 那麼不可思議的事我也體會過了! 雖然我也想腳踏實地努力爭取.... 如果可以找回美琴, 要我做什麼我也願意!」
馬斯倚在沙發上沉默了片刻「好! 只是我不知道即使你什麼都願意做, 可否找回她。」
灝東眼神中透露出明顯的焦急與不耐煩「不要賣關子了, 快說你注意到些什麼? 認真地給我們解答吧!」
馬斯嘴角上翹, 額頭和嘴角兩旁的皺紋裡似乎也蓄著笑意「這個.... 只是我的猜測, 那個叫馮美琴的女孩跌入了另一個世界。」
他們面面相覷, 子暉繼而皺起了眉頭在思索什麼「另一個.... 世界? 什麼意思?」
馬斯拿起鋼筆, 找了張白紙, 在上面畫了些不明的圖案「假設我們把宇宙看做二維, 在我們周圍時空彎曲延伸至第三維度, 數學理論上如果存在平行宇宙, 那麼只要磁場、環境因素配合, 當質量轉化為能量, 連同其中的微子進行碰撞, 令時空膨脹, 就可能會把時空延伸到其他宇宙。」
子暉的眉頭皺得更緊「那.... 即是怎樣? 你意思是美琴陰差錯陽去了另一個空間?」
「現在弦理論也被證實了, 雖然多維空間論和平行宇宙論也只是猜測而已, 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只是我們無法看到, 亦觸碰不到。」
子暉張着口怔怔的站着, 直著眼睛看著他「假如是真的話, 有沒有辦法能讓美琴回來? 或者.... 我去找她?」
「這些都只是一種猜想、一種假設, 沒有人去過, 即使有人去過, 也不知有什麼方法回來!」 馬斯的話敲打著他混亂的思緒。
霎時間, 沉默在眾人間蔓延, 馬斯看到子暉失落無神的模樣, 找了一份資料遞給他「也不是全無辦法,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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