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琴在床上輾轉反側, 好不容易睡著, 又給窗外的雀鳥叫聲吵醒, 她看一看床頭櫃的時鐘, 清晨6時50分, 天色還沒有全亮, 她覺得嘴唇乾涸, 便起來下樓喝點水。
下樓便看見安迪孤單單地隻身獨坐在窗檯前。
「安迪? 你沒睡過嗎?」
「睡了4個小時.... 妳呢? 睡不著嗎?」
「說實話, 發生命案, 任誰也無法酣然入夢吧。」美琴慢慢走到安迪身旁「對了, 你和梅森先生很熟絡的嗎?」
「算是有點交情的鄰居, 稱不上是朋友。」安迪嗓音帶點沙啞, 看來這兩天以來也沒睡過多少。
美琴歪著頭「那為何他會找你去看梅森太太?」
安迪聳肩苦笑「誰知道! 我只知道他是個喜愛花天酒地、 夜夜笙歌的人, 吉娜還在的時候, 有時梅森太太會過來找他發牢騷, 聽吉娜說大衛在人前是個斯文的大學教師, 背後是個喜歡玩性虐待和換妻遊戲的雙面人。」
美琴撇著嘴「這樣的人, 梅森太太為何不離開他! 」
安迪呆呆的凝望窗外「聽說大衛在外面有個固定的女朋友, 還為他生了一個孩子, 梅森太太知道後非常憤怒, 最後他倆進行談判, 談判結果我就不知道了, 但看見他們沒鬧離婚, 而梅森太太更懷孕了, 我猜他們應該談好條件吧。」
美琴憤怒的心在胸中燃燒著「真是的! 天天對著這種男人到底有什麼好!」
安迪露出一絲憐憫的神情「或許對梅森太太來說, 寧可失去一切, 也不願失去丈夫罷了。」
美琴無奈地搖頭「雖然這是梅森太太個人的選擇, 但也太委屈了, 生活在這個年代, 難道要為丈夫卑躬屈膝, 不顧一切去挽留一個不愛惜自己的人嗎?」
「要喝咖啡嗎? 我想警方那邊應該會很早來問話。」安迪站起來走向廚房。
「嗯, 好呀。」
他們喝著咖啡, 兩人在腦海帶著各種思緒。清晨8時30分,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安迪走去開門。
「龐德教授, 那麼早打擾了。」 是剛才的警官。
「你也辛苦了, 看來你整夜也在工作, 沒有休息。先進來吧, 咖啡可以嗎?」
「可以可以, 謝謝你。」警官撓撓頭, 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安迪把警官領到客廳, 在廚房煮了一杯熱咖啡遞到他面前「事件怎樣了?」
警官坐在餐檯的一角「我們在搜證其間, 大約凌晨一時三十分, 看見大衛醉醺醺乘坐計程車回來, 案發時, 他正與6位朋友呆在一起, 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所以他的嫌疑很快排除了。」警官喝了一口咖啡「你和梅森夫婦的交情是怎樣的?」
安迪用手撫額頭, 眼神定在一個地方「我和梅森太太並不熟絡, 只是偶然見到面會打招呼, 反而吉娜和她有點交情。而大衛先生, 我和他甚少交談, 見到面會打招呼, 偶爾碰到也會寒暄幾句, 他以前有問過我借車子, 所以互相也交換了電話號碼, 不算是深交。」
警官拿出一本小型本子, 開始寫著筆記「那他為何會找你幫忙?」
「我不知道, 可能我距離他家是最近的吧。」
「明白, 案發前後, 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人, 或奇怪的情況?」
安迪臉色繃緊「沒看過, 亦不覺那裡奇怪。對了, 你有找梅森太太的朋友問問嗎?」
警官攤了攤手「因為很晚的關係, 只看了她手機, 找到了經常通話的人, 待會去問話。」
「雖然我對他們並不熟悉, 但以前有聽吉娜提起過, 大衛先生在外的感情生活頗為混亂, 他在外面有一個女朋友, 還為他生下了孩子。」
警官的眼睛一下子睜大「女朋友? 真的嗎?! 你意思是說那個女的是最大的嫌疑人?」
安迪立刻否認「不! 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訴你。或許.... 那個女的我覺得最不像嫌疑人才是!」
警官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為什麼?」
安迪眼睛像通了電的燈泡, 驀地亮了, 一直沉著的臉露出了少許笑容「試想想, 如果我是梅森太太, 應該是恨透了這個丈夫的情人, 還會讓她進屋嗎? 即使這個情人強行進屋, 應該多多少少也會有碰撞, 甚至是打鬥亦不出奇, 但我看屋內相當整齊, 即使是案發的房間也沒有一絲凌亂感, 我想行兇者是很熟絡的人的可能性最高!」
警官抬起頭, 用拇指和食指摸著下巴「唔.... 有道理!」
「你介不介意告訴我驗屍的結果?」
「屍檢報告還沒有, 最快要等下午了。但在場的法醫人員經初部驗證推測, 死者脖子上有軟骨挫傷, 頸上出現勒痕, 和旁邊掉在地上的內衣吻合, 可能兇手用手掐死梅森太太, 然後, 又用內衣勒死她。」
安迪臉上一片疑問「這不是很矛盾嗎? 內衣屬於柔軟物料, 不像繩子的東西堅韌, 既然可以用手掐死她, 又為何再用內衣勒? 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雖然一夜未眠, 警官仍毫無倦色, 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就這方面我們推測有兩個可能性, 一, 兇手是個女人, 用手力量不夠, 以為掐死了梅森太太, 但後來發現她未死去, 隨手用內衣勒死她; 二, 兇手想混淆視聽, 想用內衣的勒痕掩蓋兇手留在頸上的指印。」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會傾向第二種說法。」
警官把咖啡一飲而盡「龐德教授, 多謝你的協助, 我還要去跟其他人進行問話, 如果想到有什麼, 請你一定要跟我聯絡。」
「好的.... 我想問問吉娜的案件調查得如何?」
警官勉強歉意一笑「十分抱歉, 還沒有什麼眉目, 但我們已積極地調查, 請放心!」
安迪把門牙緊緊地咬著沒有血絲的嘴唇「好的。那麼.... 梅森太太的屍檢報告發出後, 可不可以告訴我結果?」
警官雙眉緊鎖「啊?! 你有興趣? 但嚴格上來說, 這事與你無關的。」
安迪猶豫了片刻「.....好歹也是鄰居, 我還是第一個發現者, 只是盡市民的一分力量去幫忙而已。」
「好吧! 我明白了。如果想起什麼或案發前有誰找過梅森太太請務必跟我聯絡!」
「好! 」
問話結束後, 美琴雖然沒有搭上一句話, 但她很細意在聽, 還偷偷把案件的細節寫下來。
那位警官離開後, 美琴問「安迪, 聽你剛才的語氣, 我隱隱感到你是否懷疑某個人是兇手?」
安迪嘴角上揚「還不能說, 等到屍檢報告的結果再討論吧。」
接近黃昏時間, 安迪接到警官的來電, 他如約定般告訴安迪屍檢報告的結果。安迪故意開啟手機的擴音令美琴也聽得到, 根據法醫的描述, 死者沒有明顯的外傷, 致命傷是頸部受壓引至窒息至死, 胃裡的食物還沒有完全被消化, 從屍僵程度判斷, 估計死亡時間是下午4時至晚上10時。另外在現場採集到所有指紋, 都屬於夫婦兩人, 同時在床上發現了許多精斑, 而精斑都是屬於大衛的。法醫在艾菲.梅森的指甲上, 檢測出有大衛的皮膚細胞, 當問大衛如何解釋時, 他說他和妻子本身關係並不好,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他亦承認和艾菲經常起衝突, 畢竟夫妻間發生矛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大衛堅稱自己是無辜的, 他亦有6個證人, 證實當時是在朋友家, 還給妻子打過電話, 傾談過一段時間, 那時是晚上7時, 妻子還沒遇害。大衛在外面有個固定的女友, 叫瑪莉, 她為大衛生下了一個不滿一歲的兒子, 但瑪莉說從沒踏入過梅森家半步。大衛說這件事已和妻子作出共識, 艾菲同意會為大衛生一個孩子, 作為條件, 他依然可以保持跟瑪莉的情人關係, 亦必須配合他的特殊癖好。
至於艾菲的朋友及同事方面, 他們說極少會到梅森家作客, 原因是她住的地方偏遠, 而且大衛經常帶異性朋友過來, 為免尷尬, 她的朋友都是相約在外面聊天或聚餐。
警官掛線後, 美琴帶著滿腹疑惑, 又再按捺不住問「安迪, 即使你拒絕我多少次, 我還是會不厭其煩地問, 你到底是什麼人?!」
安迪兩眼閃動著聰慧的光芒「那妳覺得我會是什麼人?」
美琴已不能平靜, 臉憋得通紅「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但並非普通人! 對於一般人, 即使是要求, 警方不會隨便跟一個市民作出那麼詳細的報告; 而且我覺得你和那個警官, 已相識了一段日子, 他對你好像十分信任! 有些知識是一般人不能在一時三刻可以深入理解; 而你卻可以純熟應對; 你剛才是故意開擴音讓我也可以聽到的, 為什麼?」
安迪雙手抱胸在反問「妳不是偷偷在記錄事件嗎? 免得我又要再給妳說一遍, 一起聽不是更好嗎?」
美琴焦灼地盯著他「你又在逃避我的問題嗎?」
安迪的神色驟變, 臉上彷彿凝結了一層寒霜「怎麼我覺得我好像變了個犯人, 給妳在審問?!」
美琴眉頭深鎖, 眼神流露著悲哀的神色, 然而努力的擠出了笑容「抱歉!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對於不明不白的事很在意。我雖然身在這裡, 卻好像一個隱形的觀眾! 明明知道越牽涉得少會對自己越有利, 一看到你把我當成是局外人般, 我心中確實不是味兒! 我有幾次把想問的事往肚子裡咽, 但一次又一次咽下的氣, 使我心臟膨脹得快裂開! 也許對你來說是微不足道, 但對我來說卻像是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啊!」
霎時無精打采的他坐了下來「既然妳那麼在意, 我告訴妳也是無妨。我在一所研究院擔任研究工作的, 研究的內容很廣, 遺傳學、生物學、分子結構、異變科學等等。我曾經上過一些以科學為基礎的犯罪心理側寫的課程, 也對犯罪手法有一點點認識。有一次陰差陽錯, 我遇上了那個警官, 他叫海文.安, 誤打誤撞之間, 我破了那宗案件, 之後他遇到困難的案件時, 有時會來找我給他意見, 所以他才願意把案情透露給我知道。在吉娜出事後, 海文警官也是負責此案的。」
這是安迪頭一次無遮掩地吐露自己的心聲, 美琴覺得踏實多了「這.... 對你來說, 這些是不可告人的事情嗎? 何必故作神秘的不肯說出來?」
安迪老是皺著眉頭, 笑紋幾乎在他的臉上是絕了跡似的「唉.... 我不喜歡和別人交心, 亦不擅長跟人表達, 這又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真的有必要交代得清清楚楚嗎?」
一時間, 美琴像是孩子做錯事似的低著頭, 她反省著自己硬要人家說出不想說的話, 是不是有點過份?! 反過來, 如果是別人強迫自己並不擅長的項目, 自己又會否感到生氣?
「對不起! 我時常感到沮喪, 因為現在這個時空與我的願望是有距離的, 這種感覺令我極度不安, 每天如坐針氈, 要不是遇到你, 我現在不知道是不是要流落街頭, 過上顛沛流離的日子!」美琴眼眶中突然掉下什麼東西, 劃過她的臉頰, 留下一道曲線。
安迪一抬頭, 發現她的眼睛都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連臉蛋都紅了, 他輕嘆一聲, 走到美琴的面前, 用手輕輕抹去她的淚花「現在是妳在質問我, 我也已經回應你了, 哭什麼呢? 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歡哭哭啼啼的呢?」
美琴臉上的紅暈顯得更鮮艷, 而且蔓延到身後頸間, 不知是剛才的啜泣所影響, 還是被安迪的舉動感染, 一刻間, 他倆的眼神互相對望, 一種拘束, 一種不自在, 一種模糊不明的心彷佛使這對男女都變成了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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