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子暉把車子停在小鎮附近,等待著白偉倫。過了兩個多小時,終於見到白偉倫正在每家每戶調查,子暉立刻跳下車,向白偉倫的方向走去。
「你好,白警佐,我們又見面了。」子暉對白偉倫招手。
白偉倫順著叫聲轉過頭來「啊?我認得你,你是昨天跟張灝東一起的,你也是警察嗎?」
「不是,我不是警察,我只是個普通的心理醫生,我叫郭子暉。」
「郭子暉?啊﹗我有聽說過,你就是以顧問的身份幫張灝東解決了兩起事件的那個。」白偉倫嘴角微微揚起「我勸你別再跟著他了,功勞都被他搶光。」
子暉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我又不是警方的人,功勞什麼的與我無關,我不在乎。」
白偉倫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子暉,把脖子微微伸前「那你來幹什麼?該不會是特意來跟我打招呼吧?」
白偉倫的心思沒有灝東單純,眉宇間透著一點倔強,子暉一直微笑注視著他「你在調查珍妮的案件嗎?」
白偉倫刻意壓低聲線「哼﹗你未免太多管閑事了吧?辦案是警察本份,我不須向你交代。」
子暉臉上沒帶一絲表情「你明明就不覺得馬斯是真兇,不然為何還要去調查?」
白偉倫輕咬下唇「警察做事是有程序的,都證據確鑿了,馬斯不是真兇的話那誰是真兇?」
「是嗎?既然都證據確鑿,那為何不立刻起訴他?」
「這個不用你管﹗」
子暉愁眉不展,覺得白偉倫終是口不對心「你明明就覺得馬斯不是真兇,故意拖延時間,但礙於警察的身份,你不得不這麼做,我是明白的。那對灝東故意刁難,是不是仍心存誤會?」
被人戳進心中所想的白偉倫怒火中燒「你們全也是維護他,說我錯怪他是不是?說我小家子氣是不是?」
子暉抬頭苦笑著「我們做心理醫生這個行業,美其名是幫助人走出陰霾,實質上只是個輔助角色,如果當事人意識強烈,不肯走出死胡同,我們也沒有辦法。是不是誤會只有你們心中明白,我不是來勸交的。」
子暉每一句都像小錘一樣敲在白偉倫的心上「....那你來幹嗎?」
子暉默默的望著他「我來是發現了疑點及另一個嫌疑人前來告訴你的。你大可不必提及我的存在,需要我的話我可以在暗中協助,能破案的話功勞什麼的全都由你來領,這可以了吧?」
白偉倫不屑的斜視他「嘿嘿,你以為你是誰?名偵探嗎?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子暉的嘴唇微微上翹「你聽我的,我聽你的,無所謂。重點是大家也想查出真相,還馬斯一個清白。」
「說來聽聽。」白偉倫臉色陰晴不定,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首先因我個人偏執地覺得馬斯不是真兇,以小鎮來說外來者入侵的機率不大,那麼小鎮的居民成為了我懷疑的對象,這個小鎮人口雖然不多,但粗略估計最少也有幾十人,要收窄範圍確實不容易。」
白偉倫是個急性子的人,對子暉雖不存敵意,但也顯得不耐煩「不要買關子了,長篇大論的,說重點吧﹗」
「你們在那裡發現屍體的?」
「在桑冷。」
「搜索了5天也尋不到人,為何會無故走到桑冷這個杳無人煙的地方?」最尾那幾個字,子暉故意提高了聲調。
「是黛西的哥哥提議的,他說桑冷是個適合藏屍體的地方,而且....」白偉倫說到這裡忽然停住,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提起桑冷這個地方,引我們去發現屍體?」
子暉勾起了嘴角「不止如此,引走警方,他就有時間把證物嫁禍於他人。」
這些話敲打着白偉倫混亂的思緒「為何是馬斯?他和馬斯有仇恨嗎?」
子暉擺出一副認真的眼神,充滿自信「我想不是﹗我猜馬斯在小鎮裡沒有朋友,亦沒有敵人,我估計他的確目睹馬斯在半夜外出,行為又古怪,如要嫁禍,馬斯可是個適合的人選。」
白偉倫眼睛瞪得大大的「珍妮是他的侄女,他真的會做出如此殘忍的行為嗎?」
「那只有他自己才會知道。我只是講出多一個嫌疑人選,要怎麼做就要靠白警佐你了。」
白偉倫胸口隱隱有種不快的感覺「談何容易?他終究也是受害人的叔叔,現在懷疑他重新調查,他會早有防備,萬一不是他,會給人指駡,警隊的形象也會受損。」
子暉的眉毛由緊緊地皺起,現在慢慢舒展開來「白警佐想法周全,你的顧慮我深表認同,那不如由馬斯的雜物倉開始查起,雖然在雜物倉發現照片及鞋子,但屍體明顯經過虐待,而且用過化學品處理,理應不會一點痕跡也沒有。這個舉動一方面會令真兇鬆懈;另一方面在雜物倉沒發現任何痕跡的話,至少令馬斯被人嫁禍的可能性提高。反之,真兇的家或倉庫搜到痕跡的可能性也相對地大大提高,到底是真相重要,還是警隊的聲譽重要,則由你去判斷了。」
「嘿嘿,看來之前你幫張灝東破的那兩起案件,絕非僥倖!」本來是皮笑肉不笑的白偉倫,現在笑得自然得多了。
午後的陽光照在子暉的臉上,一雙明亮的眼睛,忽閃忽閃「人生猶如賭博,要不要賭就掌握在你的手裡了。」
那夜,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了,白偉倫想了一個晚上,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嘗試子暉的提議。
第二天,他先派了幾個面生的警員,穿著便服,叫他們偷偷摸摸到鎮子閒逛,白偉倫要求他們要做到給居民看見,但又要躲避居民的樣子。再來他便開始對馬斯的家徹底地搜查,果然如子暉所言,一點痕跡也沒有﹗白偉倫抓住時機,對柯頓(黛西的哥哥) 說「最近有小偷在鎮上出沒,我們正在追捕的時候,瞥見他闖進你家。」最初柯頓揮手搖頭,連連說不,但都給白偉倫用各種理由開脫。無奈之下,柯頓亦只有答應。白偉倫最先搜尋的不是屋內,而是屋外的穀倉,果然找到了一塊泡沫和一條床單。
白偉倫牽動了嘴角斜斜的看著柯頓「柯頓先生,為何穀倉會有泡沫和床單?」
「......」柯頓面如死灰,一句話也答不上。
白偉倫輕輕地擺了一下頭,滿懷信心地走到他身旁,身體前傾對他說「你不回應沒關係,反正經過化驗便能一清二楚。」
柯頓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不用了﹗看來你們是有備而來的。」
白偉倫挺起胸膛對著他,把手一攤「那麼你想直接交代,還是回警署再審問?」
柯頓沒做抵抗,低頭失笑「是的,珍妮是我殺的。」
說完這句話,柯頓沉默了很久,白偉倫也沒有強迫他,只是靜待他繼續說「在珍妮九歲的時候我就開始性侵她,當時她年紀小,再加上威逼恐嚇,她不敢告訴黛西,這種情況持績了近8年。那天,我知道家裡只有她一人,所以過去找她,但她強烈反抗,並表示已經有了男朋友,如果我還繼續騷擾她就會告訴所有人,包括警察。我擔心罪行會暴露,我惱羞成怒打了她兩巴掌,她竟然反擊,又拿起電話報警,在情急之下我把她打昏了。」
「之後你又怎麼做?」
柯頓的眼神沒有焦距,半跪在地面上「我慌忙用床單包著她綁走,她的物品散落在車裡,我都沒來得及處理。我把她藏在穀倉中,我毆打她,叫她不要告訴任何人,但她很頑固,寧死不屈﹗最後我憤怒得沖昏了頭腦,到清醒時她已死了。」
白偉倫聽著柯頓毫無表情的講述,死死掐住了掌心「那你承認有意圖把證物嫁禍於馬斯?」
柯頓深深地嚥下一口口水,呼吸急促起來「初時,我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盡快棄屍,但貿然棄屍被發現的話,又怕被查到。我晚上出來視察可以拋屍地點的時候,正好碰見馬斯在半夜外出,我心生一計,就把照片及鞋子扔到他家的雜物倉,再趁未天亮之前棄屍在桑冷,為了延緩調查進度,我刻意用腐蝕性液體倒在珍妮的臉上,之後到你們找得差不多的時候,趁機把棄屍地點告訴黛西,並把馬斯外出的事一併告訴她。」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哭泣,這時黛西趕到來,她用牙咬著自己的嘴唇,發抖的雙手捂住嘴巴,想竭力制止哭泣。自女兒死後,她一直保持著女兒房間的原樣,她每天都在期盼兇手早日判刑,當獲悉殺害女兒的真兇竟是她的哥哥,她震驚不已,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嚎哭的聲音籠罩了整個空間。她跪在地上,用拳頭不停在地上拍打,她恨為何女兒被性侵8年之久,都未能及時發現並提供保護;她恨自己的親哥哥原來有兩副面孔,她恨、她恨、她好恨﹗悲傷與憤怒交織出一幅暗藍的悲哀,令在場的人無不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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