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璐有些不以為然,畢竟他所知的玄業處事狠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無論是昔年迫他交出師門傳承,抑或是在云生死後的圍剿,都已讓封璐對此人失望透頂。
在封璐與龍魂遊歷人界的數千年裡,他也曾聽過玄業大澈大悟、破道重修,以及往後誅滅無數邪魔,最終得道飛升的事蹟,可傳聞太過遙遠,封璐並未因此對玄業改觀,如今也信不過他。
然而鬼兵俑一事曝露,玄業作為最初的設陣人,自是難辭其咎,今後也很難再做什麼手腳了,封璐這才不得不信他幾分。
「器靈」也不約而同追憶起往事,又道:「當年魔皇亂世,我帶九霄山門徒四處奔走,誅滅邪祟、安魂定世,榮錦城也是其中一處;我飛昇之後,在仙界中打聽了你的事,才知那魔皇竟與你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想來昔年我犯下的錯事,竟也成了魔皇誕生的遠因。」
封璐重新望向他,眸中平靜無波,卻也寒若冰霜。
「器靈」續道:「我心知鬼兵俑將毀,勢必釀成大災,人界中唯有你適合護住他,同時又能平息此番禍事。此事過後,你所積下的功德,也足夠讓你重返仙界了。」
封璐難得苛刻地道:「你該不會想要告訴我,你引我來此,也是為了補償於我?」
「器靈」忽視了封璐話中的刺,搖了搖頭,道:「我並非為了求得原諒,只不過想換一個心安罷了。且鬼兵俑之事也總得有人收拾,如我方才所言,你是最恰當的人選。」
封璐沉默片刻,又問:「你接任司命星君多久了?」
「器靈」道:「粗粗算來,已有五千餘年。」
封璐心中一緊,他送龍魂轉世是兩千年前的事,換言之,當時已是司命星君的玄業,極有可能知曉此事。然玄業如今是待罪之身,他擔任司命星君時的所作所為,也勢必會被一一查驗,若龍魂轉世之事最終瞞不過,那他就得回仙界一趟了。
「器靈」遙遙望向天上某處,忽道:「奉勸你一句,你該對你那徒弟嚴加管束了。魔皇遺骨並不稀罕,魔域中也有不少其遺骨所化的魔髓玉,甚至也有魔修煉化魔皇之心為己用,卻未曾有人因此引來誅邪之雷……你可有想過這是為何?」
封璐一聽,便知他當真知曉霄塵的來歷了,只含糊答道:「天道不允,我又能如何?你若執意將云生的記憶渡給蓮生,想來天道也不會容他。」
「器靈」卻道:「並非如此。你飛昇不久便再度下凡,對天道法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那徒弟之所以為天道所斥,是由於他對天道有恨,於天道而言,他便是喉中之鯁,你明白嗎?」
封璐聽到這,不禁微微揚起了眉,正要反駁,「器靈」卻反手一抓,拖出了被壓製成小蛇的龍影。那龍影正在死命掙扎,狠狠撕咬著「器靈」的手臂。
此時恰有一絲金雷探出陰雲,龍影立即分了神,對著金雷齜牙咧嘴,好似與金雷有深仇大恨。
「這是何時……」封璐這才發覺,龍丹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了。
「器靈」靜靜看著龍影扭動,一面將祂交給了封璐,道:「祂似乎覺察了什麼,十分厭惡我,方才已經咬了我一路了。」他頓了頓,又告誡道:「你還是沒變,對信任的人事物缺乏防備,若再不多加留意,遲早會再度引禍上身。」
「器靈」說出這話時目光深遠,似在暗示什麼,然而封璐卻有些訕訕,並未聽進去,只用指腹安撫著憤慨的龍影。
「器靈」見狀心中暗嘆,隨後道:「龍丹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它的主人?我言盡於此。」
封璐愣了愣,以神識找到了甚霄塵所在之處,正要細看,龍影卻不甘寂寞地糊到了他臉上,似乎對他的分心十分不滿。
封璐只得作罷,又陪伴了龍影好一會,才頭也不抬地道了句:「無論如何,他如今已是我的道侶,我將與他共進退。」
「器靈」身子一僵,仰頭望向遠方的甚霄塵,果然看見了二人交纏的緣份,雖較尋常道侶淡薄一些,可天道依舊認了這一樁姻緣。
「器靈」訝然,在他五千餘年的司命星君任期中,他從未見過金仙與人界修者結侶,如今天道卻竟認可了這段緣份。事已至此,倒也能利用一番……他越想越深,心底也愈發篤定。
但他並不打算在此時知會封璐,只在沉吟好一會後道:「我將以這一縷分魂平息金雷,今後無論是鼎靈之事,抑或是你道侶的事,皆會隨之煙消雲散。你未曾說過這些,我也未曾聽過。」
語畢,他大步踱到紙船前沿,又回頭望了蓮生一眼,眸中似有悵惘,接著他猛然回首,低聲道:「保重。」
下一刻,「器靈」身化赤光,托著紙船一舉離開鏡世,在確保封璐與蓮生安然降於海面後,祂便直入雲霄,身祭金雷。
然而在那抹赤光沒入陰雲前,海面竄出了絲絲電光,好似無數銀魚騰躍,交織成一張變換不休的巨網。隨著拆骨劍喝斥般的嗡鳴,銀白巨網拔地而起,與海面藕斷絲連之處「劈啪」一聲斷裂,一道樑柱粗的電光因此彈開,甩中了城頂的蛛絲罩子,罩子頂部轟然被削落,而那電光去勢不減,竟將城主府的瓦頂一塊掀飛了!
原來那雷電巨網竟被織入了劍意,劍意殺意潑天,酷烈無情。即便它只是悄無聲息地朝天頂衝去,海上的府兵們也不由被其震懾,兩股顫顫。
雷電巨網頃刻擴至極致,幾乎能與陰雲分庭抗禮。陰雲受其「挑釁」,也劇烈狂嘯起來,眼看其中金雷蓄勢待發,如毒蛇出洞般探出頭來──
千鈞一髮之際,赤光先一步撞上金雷,金雷竟像打了個驚嚇的嗝,猛然縮回了雲中,然雷電之網去勢不減,依舊俐落地朝陰雲斬去,眨眼間便如切豆腐一般,將陰雲劈成細碎殘渣。
甚霄塵目睹了一切,不解金雷為何「臨陣退縮」,只得瞪著碎雲「嘖」了一聲。他的心緒被冰心毒壓制,好似冰封萬里之下的滾滾熔岩,龍丹與他的共鳴更是火上澆油,乍看冷靜,實則搖搖欲墜。
片刻後,他卻忽然眉間一鬆──封璐的氣息出現了。
心緒大起大落間,一股狡猾的竊喜竄入心底,龍丹亦自發飛回他掌中,滾燙得像是他熾熱的心。
甚霄塵剛覺不妥,便心神一恍,當他再度睜眼之時,封璐已御風來到了他面前。
此刻他們身處萬丈高空,月光從碎雲中探出頭來,映在封璐身上。甚霄塵貪婪地凝望著他,沉迷他眉宇間的憂色,自髮冠散落的一縷雪髮,正訴說著什麼的紅唇……甚霄塵沉迷於眼前之人,未曾聽清半個字。
甚霄塵心中浮起一道妄念:封璐這雙唇就不該用來說話,他才不願讓世間生靈聽去封璐的嗓音,那是他的,全都是他的。
他自覺已經忍得夠久了,便伸手一撈,將封璐攬入懷中。然而封璐心底陡生一股不祥之感,身子一僵,順勢偏開了頭,半晌才在他頸邊澀聲道:「你不是塵兒,對嗎?」
甚霄塵沉默以對,讓封璐越發心慌,甚霄塵卻使勁將他按回懷中,似乎不願再聽他說下去。又過了好一會,他才戀戀不捨地稍微鬆了手,垂首道:「我很想你。」
聽聞此話,封璐不由心頭一悸,他的徒兒什麼都好,只是並不坦率,鮮少說出這等露骨的話來。
可甚霄塵此時神色茫然,顯然神智不清,封璐心底的擔憂終究佔了上風,立刻收斂心神深深望著他,安撫道:「無論我身處何時、何地,你也始終在我心底,我從不曾忘懷。」
甚霄塵眨了下眼,眼眸亮了些許,又忽而蹙起眉,微惱道:「憑什麼他可以。」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他癡迷的目光卻落向封璐的唇,含糊地沉聲道:「我也想……」
封璐會意,心底卻有些無奈,勾著他的頸子道:「你低下頭來,閉上眼。」
甚霄塵愣了愣,隨即緊張地垂下眼簾,卻又捨不得真的闔上,便見封璐緩緩湊近他,柔軟的唇最終落在眉心,一觸即分。
一吻畢,龍丹殘餘之力耗盡,如熄滅的煤炭般冷卻下來,甚霄塵也闔上了眼,淺淺一笑道:「真不甘心。」
封璐的心因這話而顫了一下,可下一刻,甚霄塵又緊緊攬住了他,按著他的後腦吻了過來,接著便是毫不留情的翻攪,帶著失而復得的狂喜,以及些許妒意。
封璐只得配合他,直到他滿意才分了開。甚霄塵低聲道:「……若還有下回,不許親它!」
封璐無奈地想道:再怎麼親,不都還是你嗎。卻又莫名有些心虛,便只道:「我也是半途才發覺那龍丹有靈識,往後你別再用了,若一時不慎受其所害,誰能還我一個道侶?」
甚霄塵聞言心頭一軟,正待解釋,海上卻再度起了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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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rmIyPZQ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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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丹=破霄不曾脫單ㄉ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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