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金龍按照電話指示,到了一家無牌經營的時鐘酒店,見殺死妓女的兇手正準備離開。
兇手戴著墨鏡和口罩洗手,右邊耳背露出一個大姆指指甲大小的黑色骷髏頭紋身,骷髏牙關中鑽出一條小蛇,勾成一個英文字母 J 。
這紋身的位置、圖樣和大小都不甚常見,廖金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那人扭頭與廖金龍視線一觸,渾身緊張地繃了一繃,霎那間,兩眼射出狠戾的殺意,袖裡刷地亮出一把袖珍手槍,猝不及防指住廖金龍,扭頭低聲逼問帶人過來的小混混。
「叫你找人處理,你倒好,找來一個重案組探員?!嫌命太長嗎?!」
小混混急忙解釋:「不是的不是的,他是『黑狗』(黑警),在『農場』生意裡幫我們執手尾(收拾殘局),絕對下不了船(脫不了身)的。」
那人聽了小混混的解釋,這才放鬆了一點,卻也不欲和廖金龍再多接觸,只冷笑了一聲,一指床上滿頭是血的妓女屍體示意他趕緊處理,匆匆走了。
之前埋的屍體都被掏空抽乾血了,不成人形,可廖金龍這次埋的屍體尚算完整,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姑娘,雖然已經冷了僵了,可是看著她滿頭的血污,臨死前凝著的驚懼表情,抱在手裡沉甸甸的,感覺格外真實──
不久之前,她還那麼漂亮鮮活,雖然為了生計不得不出賣自己,卻還在努力地活著。
自己何嘗不是這樣?
卻因為那些惡棍……那些沒人性的惡棍……一輩子都毀了……
廖金龍心裡漸漸升起一股憤恨,但是很快被悲哀無力的情緒蓋過了。
他咬緊牙關,挖開土坑,將裡面一摞摞屍體重新挖出來,小心翼翼地,一具一具按著埋葬次序重新排好,最後放入妓女的屍體。
他能做的不多,只能默默記住這些可憐人的樣貌。他掏出隨身的記事本和筆,給每具屍體都畫了一幅頭像素描。
他想了想,把那個殺妓兇手耳背上的奇特紋身也描了下來,回去查了查刑事紀錄,沒有發現。
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總覺得那個兇手有點眼熟。
後來,廖金龍再帶著花種過去,將那塊埋屍地打理成一片整潔的花圃,不時整理一下,除除雜草澆澆水,給自己和亡者一點慰藉。
不久以後,總華探長——也就是新義堂在警方裡的靠山,倒台逃亡,警隊改制,O記(三合會調查科)成立,從重案組分離出來,大幅加強了掃毒打黑的力度,新義堂元氣大傷自顧不暇,沒有再聯絡廖金龍。
廖金龍鬆一口氣,卻也不禁自嘲地想:也是,自己職階不高,根本不可能接觸警方機密,不夠資格當內鬼,就只是新義堂一時興起養的一條走狗罷了,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也認定他沒膽子自首揭發事件。
不知為何,一個念頭漸漸在他腦海裡成形:如今新義堂沒拴著他了,是不是意味著,終會有一天可以結束這一切……?
無論膽量、身手或腦筋,他都不及同袍,但是……在刑偵這行幾十年了,至少能當一個及格的探員吧?
B3樓重案組解剖室裡,廖金龍的兒子來領走遺體火化,在父親遺體前自責地泣不成聲。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小時候乙肝病發,害他找上黑社會……要不是我叫爸幫我付首期,害他和麥叔吵起來……」
他哭了一會,抹了抹眼淚,艱難地問是不是要代父親賠錢給死者家屬。
陪他認領遺體的探員拍拍他肩膀,說:「廖先生,剛好相反,他們感謝你爸爸還來不及。」
「啊……?什……什麼?」
原來,廖金龍在白白書中鉅細無遺地交代了埋屍經過和相關的聯絡紀錄,夾附了每一位死者的素描畫,後來更是在工作以外抽出時間,調出失蹤人士名單,對比照片一一辨認、記錄死者身份。
雖然當中有人是孑然一身的流浪漢,卻也有被騙進去的年輕人和被綁走拐走的女人小孩──事隔多年,廖金龍的證詞和調查成為了極其寶貴的身份證明。
除此之外,他提到當初他找黑社會交易,限量版手錶被兩個看守的人拿去典當了,重案組一查各大當舖發票存檔,抓到了那兩名看守,分別盤問時順藤摸瓜扯出一大串器官活摘案的涉案人,最後直指新義堂即將收山(退隱)的龍頭老大。
O記那邊收到風聲,個個喜上眉梢,摩拳擦掌,希望趕在今年年末新義堂龍頭老大坐私人飛機離開H城逍遙法外前截下來。
「你爸爸在生時不敢自首,但做人基本的良心還是有的。他還是我們重案組裡……非常、非常優秀的探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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