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我將不再是我。
即使我的人生不值得留戀,也沒有特殊之處,可平凡又單純的我、擁有殘破身軀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是我身而為人的證明,是我存在於此的意義。
執著這種恐懼,是件可笑的事,我沒有能力留下什麼,那麼,我是否是原本的我又如何?不過我是個情感動物,所以理智的念頭左右不了我自己,我也只能持續著我的可笑。
無視我的懼怕,祂拂去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世界上所有完事後的標準流程,就是安靜地整理衣飾,連祂也不例外。
如祂所說,我的身體確實吸收了所有,除了悶痛感仍在,體液一滴不剩的消失了,我悶悶不樂的穿上衣服,跟在已經先走的祂身後,祂對我的寵愛忽近忽遠,拿捏不了基準點,對我又親又抱的祂,在轉瞬間又拋下我一人,任憑我在後面追趕祂。
趁機跑走的想法不是沒有出現,只是我不認為離開祂是好選項,祂依舊在追趕著我們,現在找上佩雷斯,下一次是否就會找上卡洛兒?為了保護我心愛之人,我留在祂身邊是最好的選項,祂多多少少會聽我的話,我可以用這點牽制住祂。
祂一定聽見了我的打算,卻依舊沒有要警告我的意思,我發現祂對我恣意的想法幾乎未曾否定,我不要動遠走高飛的念頭,祂就不會對我加以限制,感覺好像又發掘新的事物。
祂對我非常寬容。
我們下了樓,向右轉後往前走了良久,佩雷斯乍然出現在筆直的路盡頭,頭顱向左傾斜不自然的角度,兩手張到最大的彎曲手指,拖曳著腳步向我們走來,從小小的一個點,到身影逐漸清晰,應該花了一段時間?祂有意停下,讓佩雷斯自主走來,但佩雷斯走不快,等到能看清他時,我已經站到腿痠。
更近一點觀察他,我才驚覺他的恐怖,佩雷斯狡猾的雙眼已經失神,不,比起失神,他眼眶中在扭動的細小觸手,才更值得我注意,那是種寄生蟲嗎?他眼球沒有被密密麻麻的小觸手遮蓋完全,眼球的形狀是完整的,意思是觸手沒有吃掉他的器官嗎?我可以先排除掉寄生可能,宿主終究是食物,他卻沒有被吃掉,應該不是寄生蟲。
佩雷斯右側脖子出現斑駁的水泥,隨著他艱辛的每走一步,水泥就跟著剝落,仔細盯著他脖子瞧,我瞬間屏住呼吸,不敢置信眼前的畫面,那不是突然出現的,是他的脖子變成了水泥!
跟這個空間的材質一樣灰暗的水泥,正大把大把的掉落,他之所以頭向左傾,是因為他的脖子已經掉了三分之一,殺人或算計的場面與佩雷斯的變異相形之下,變得不再驚駭,超出我認知的模樣,帶給我的衝擊絕非三言兩語可言。
我惴惴不安的拉著祂的衣襬,慶幸著身邊還有一個非人生物,有祂在,我不至於擔心人身安全,可內心多少還是感到膽怯。
「他被欲望吞噬了。」祂語帶嫌棄,手指著佩雷斯,或許是我的錯覺,脖子水泥似乎隨著祂的指向,加速了掉落。
「我還來不及玩,可惜了。」
祂手指一勾,佩雷斯便騰空而起,直接向我們飛來,停在我面前時,佩雷斯的身體就像提線人偶失去了線,在空中無力的擺盪著四肢,活力旺盛的觸手與他軟綿綿的四肢形成強烈對比,我開始感覺反胃。
「你想要做什麼?」
「捏碎他。」動作與話語幾乎同時,祂一說出口要捏碎,就已經如字面上意義的捏碎了佩雷斯,佩雷斯身體被用力的擠壓,強大外力作用下,我親眼看著他的眼球連同觸手,被擠出了眼眶外,只剩下應該是肌肉的一條連接著眼球跟眼眶。
我不認為這是個適合詳述的畫面,只要知道佩雷斯身體爆開的瞬間,我大口大口的嘔吐就好,至少嘔吐物是個兒少皆宜的物品,相對佩雷斯的血與內臟,混合著不明的黑色黏稠物體,這種奇怪的場景好上太多。
近距離見證佩雷斯的死亡,我也被噴染不少血跡,所幸,詭異的觸手在噴濺之時被祂阻擋住,我幸運的只染了一身的血液,算是幸運嗎……?
當我吐完想詢問祂為什麼要殺掉佩雷斯,抬頭卻感到一陣暈眩,昏天地暗的黑暗隨之蓋住我的視覺,等到我再度看清眼前,所見之物卻是陌生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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