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依舊是人類、就算回到熟悉的家鄉,我也沒有任何歸屬,把生的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會比浪費在我身上好更多,仔細盯著愛娃的臉瞧,如此精緻的臉龐,肯定能活得更好,她聰明、伶牙俐齒,連本來不喜歡她的卡洛兒,最後也跟她一起組隊,她有能力扭轉人們的印象,無論什麼逆境,肯定也能好好活下去。
真好,如果我也能擁有她萬分之一的能力,我是不是就能面對現實?
見愛娃髮絲黏在冷汗淋漓的臉頰,我忍不住伸手撥順,指腹輕輕地碰觸她的皮膚,我才驚覺她的體溫好低,怎麼會這樣?是我害的嗎?
因為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導致愛娃更嚴重了嗎?如果我做不到,我又該尋求誰的協助?
在這片土地上,我唯一能信賴的對象,僅有無盡之主,只有祂願意無償幫助我。雖然內心感覺在利用祂,我仍舊呼喊著祂的名號,希冀祂給予協助,出乎意料,祂沒有任何反應,像是不在我身邊一樣,我知道,祂還在,隨著我們越多次的交融,我感知非人存在的直覺更加強烈。
不像人類的能力,總提醒我別在留戀人類身份,我已不再是個人,啊啊⋯⋯為什麼如此令人厭惡?不管是能力,抑或是我自己。
這副身軀從不遂我願,被動的接受、被動的人生,我究竟有做出什麼決定,是真正改變過什麼?沒有。我的下定決心,救不了卡洛兒,也找不到任何方法了結無盡之地,我只是搭上了海因茲的命,還一事無成。
如果體溫低,那我就溫暖她。
出於某種不甘心,我自暴自棄的照第一直覺行動,脫下身上的衣物,裹住愛娃的身體,再將她抱在懷裡,她嬌小的身體,呼吸微弱的起伏,身上有著濃厚的血味。
不該如此,她明明是個自帶香氣的女孩子,頭髮柔順、無瑕疵的臉蛋,舉手投足散發著獨特魅力,優雅、彷彿任何事都在把握中,她明明該是如此完美的女孩子。
我沒救到海因茲,至少,要救到愛娃,即使海因茲跟她有過節,也不關我的事,對,與我無關,我只需關心自己在乎的事情。
比如卡洛兒。
比如愛娃。
「那我呢?」祂突然現身在我身邊,大手輕滑過我的臉頰,順著到脖子,又沿著脖子到我的胸前。
我快速撇了眼愛娃,她仍緊緊閉著雙眼,太好了,她不會被影響,要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被祂硬控,我擔心會對她身體造成負擔。
「什麼意思?」我不懂祂為何在此刻出現,明明不願回應我,為什麼不繼續裝死?只要不出來,我也不會煩祂。
「那我也是妳在乎的事情嗎?」難得耐心的祂,重新說了更詳細的問句,然而這並沒有幫助,我仍一頭霧水。
不在乎別人的無盡之主,曾幾何時在乎起別人在不在意祂?我的想法於祂,不是沒有任何意義嗎?無論我愛與不愛、在不在乎,祂都是主宰我的神,我是臣服祂的眷屬,我以為祂早就理解,不對,應該說,我以為祂沒有把我的想法放在眼裡。
「你是故意問的嗎?」如果有好好把我看在眼底,應該也要在意我內心所有波動吧?祂可以藉由我的心探究所有,卻總要多嘴的問上一句。
「不,我不是。我是真的好奇,如果我像她一樣,面臨死亡之際,妳也會如此在意我嗎?」祂問了一個我從未想過的問題。
一個足以讓我錯愕失神的問題。
我的無盡之主怎麼可能會死亡?祂是神啊!是比我們高高在上的存在,就連無盡之地都拿祂沒轍,不是嗎?這樣的存在,跟死亡根本扯不上關係,祂為什麼要問我不可能的問題?
如果是這種事,也難怪祂會直接問我,畢竟,我未曾設想過這類型的假設,就連祂問出口,我只感到荒謬無理,沒有辦法細思後給予祂回答。
為什麼要問呢?是想證明祂是我重要的存在?還是……這並非假設性問題?『為使欲求成真,必先拋棄所求』,我想起祂曾說過的神諭,難道不僅僅是指我們,連祂也是一樣嗎?
祂想離開無盡之地這點無庸置疑,甚至稱得上是祂最大慾望,渴求離去,必須先拋下離去,要怎麼拋下?拋棄的代價是什麼?我不敢繼續想下去,就怕最後導向我害怕的結論。
「你不會死的。」為了否決心底的不安,我用力駁回祂的假定。「你不要問不可能發生的事,如果只是想證明你多重要,我可以直接告訴你,你很重要。」
因為祂很重要,我不希望祂死去,一想到祂或許會為了所求,而決定拋下我離開,一股無比巨大的沮喪將心臟沉沉壓住,悶住我的心、悶住我的思緒,讓我無法好好呼吸。
「沒事的,這只是假設,妳不要難過。」我知道,但明白歸明白,情緒卻完全不受我控制,祂拍拍我的頭,安慰著被祂弄到心情跌到谷底的眷屬,直到我懷中的愛娃有動靜,祂才鑽進我影子裡躲藏。
或許是被溫暖後,愛娃身體才有了起色,她半張開雙眼,眼神迷離看著眼前的我,緩緩眨了兩下眼睛,似乎是在確認我是否為真。
「我以為妳會拋下我去找卡洛兒。」她聲音很虛,不言而表她此刻的身體狀況。
「我說過我會擔心。」
聽見我的回應,愛娃勾起唇角,努力擺出嘲諷的笑容,她不相信我的說詞,之前是,現在也是,在她的世界中,應該沒有像我這樣三心二意,又會耍笨幫助敵人的傢伙。
「妳會後悔救我,我可是妳厭惡的對象,更是海因茲的仇人。」人在虛弱時,真的會說出許多真心話,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是沒有道理,至少現在我正驗證了此話,遊走死亡邊緣的愛娃,沒有對我甜言蜜語、挑撥離間,純粹地把內心所想告訴我。
「我知道。所以救妳不是無償。」我承認當時是唸在不希望有誰死在我面前的心態,但見她緩過來後,算計她的心又活了起來,她是我跟隨尖叫而至後,唯一見到的人,她肯定知道卡洛兒的下落跟當初場面。
用卡洛兒交換她的生,這該是一場足夠划算的買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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