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曾感受過愛,我就能坦然面對現在的處境、坦然面對人們的懷疑忌憚,若我不曾動了真情,就不會有人能傷害我半分,然而這一切都只是假設,我已經無法收回對卡洛兒的感情,哪怕我心底明白,這份感情僅是我的一廂情願,我也做不到割捨。
她的眼神多麼冷冽,寒心刺骨我這顆好不容易才因她灼熱的心,在這片土地上、在眾人的爭鬥中,我只希望她安好、只希望她能相信我,相信我不會害她,與我強烈的心意相反,口中無力吐出微弱的話語:「相信我,卡洛兒。」
我太小看愛娃的挑撥離間,也太小看愛所帶來的痛苦,才導致我如今的局面,誰也不會幫助我,就連我自己也幫不了我。
「如果妳真的受到誤會,只要坦誠以告,我們就不會對妳做什麼,然而妳並沒有這麼做,為什麼呢?是因為妳受到了限制嗎?還是,妳本來就不打算說出妳身上背負著什麼?這麼說,我們連妳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妳什麼都不願說,憑什麼叫人相信妳?對吧?卡洛兒。」
愛娃如鬼魅般接近卡洛兒身後,一隻小巧的手撫著卡洛兒的手臂,蠱惑著不願相信我的卡洛兒,她清楚我在意卡洛兒,才會如此針對卡洛兒下手,我的弱點暴露無疑呢!就算我僥倖避免此難,未來卡洛兒依舊是我的軟肋,她還是會被拿來對付我。
既然如此,還不如老實的束手就擒吧。她們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已經感到疲倦,反正任我說破口舌,也沒有人會相信我,還不如趁此機會,永遠的沉眠於此。
像是要達成我心中所想,卡洛兒向我的咽喉刺下,毫無預兆的刺擊,迫使我看向了卡洛兒,我現在的懷著什麼情緒看著她呢?錯愕?不可置信?或者,釋然?無論為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卡洛兒懷抱著什麼心態,我看見她眼裡的堅定,一種相信自己絕不會出錯的肯定。
她相信我不能信任啊……。到頭來,我的感情終究是屬於我一人,傳遞不了當事人心底,她不知道我的愛、不知道我永遠不會害她,不怪她,真的不怪她。是我,是我……我是個陰鬱取巧的人,從來沒有信任可言,本就沒有的事物,又何必怪罪他人呢?
我很想對卡洛兒說句話,說句謝謝,或是說句我愛妳,不論哪句都好,只是想要在最後跟她說說話,可我的喉嚨被開個洞,連同氣管也一同被切開,發出嘶嘶的細微聲響,當然,我的聲帶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傷,根本說不出半句話。
既然達成不了說話的心願,至少我能死的痛快些,我忍耐劇烈的疼痛,驅使我的雙手搭上卡洛兒的刀,她臉上閃過一絲困惑,我無暇顧及她的想法,自顧自地喬好姿勢,接著,壓著刀子插得更深,旁人的反應是如何,我來不及細看,便開始了第二個動作,步伐向後一大步,讓刀子脫離我的脖子,不出我所料,血濺得很高,迷了我的雙眼。
最終,我什麼也看不見,周遭的聲響也漸漸遠離我,只剩下躺在地上的冰冷,我還能清楚感知到,這便是死亡的感受嗎?好安靜,靜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身體也感覺好輕鬆,我終於可以脫離所有,真正的離開束縛我的人生。
人生的意義好像可以不用多想,我是否為人也可以不在意,好奇怪,曾經困擾我、糾纏我的事情,在此刻都變成毫無價值,明明我以前很在意的呀?我就是因為太在乎那些事,才會尋求著解脫,不是嗎?
而我就是解脫不了,才會特地飛到遙遠的小島,不是嗎?
我怎麼可能輕易就得到想要的寧靜?世事從未得我所願,命運總捉弄著我、嘲諷我的可笑,我的一心一意,總是獲得徒勞無功的下場,我是個連死神也不願意收留的女人。
我做過各種努力,卻沒一項殺掉我,憑什麼卡洛兒一把短刀就能殺死我?這個世界對我可沒這麼好心,好心到能讓我得償所願,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差錯,有某種不對勁的事物混在我的經歷。
不了解世界對我多殘酷的虛假,製造了美麗的幻影,滿足我內心的渴望,難道……是祂所說的東西,再次拖我進入了意識之海?從我聽不見祂聲音的時候就開始了?還是更早之前?任憑我有多少疑問,也沒人會回答我,我又進入了一片黑暗中。
一片幽暗裡,我聽見佩雷斯的聲音,低嘆著:「好可惜啊……好可惜啊……」最後轉為聽不見的呢喃,等我回去,我一定要揪著祂逼問,究竟要怎麼主動離開意識之海,而這個空間又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還聽得到惹人嫌的佩雷斯聲音。
毫無辦法的我,持續待在全黑的空間裡,分不清我是睜眼還是閉著眼,我嘗試著眨眨眼,什麼也沒改變,想要伸展手腳,走出黑暗之中,又因為黑到伸手不見五指,喪失了感覺空間的能力,基本上我什麼也做不了。
上次是因為有一陣白光,我才能突然回去,這次什麼也沒有,我又該如何回去呢?真希望祂能教教我,我才有努力的方向,不至於如此手足無措。
秉持著死馬當活馬醫,我再次閉上了眼,等待幾秒後,用力的睜開雙眼,終於,我眼前不再黑暗,映入眼簾是無盡之地的灰暗水泥地,真是萬萬沒想到,我會有看到水泥地就感到安心的一天。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嗎?遇到海因茲、被愛娃針對,跟卡洛兒殺了我,全都是被捏造出來的虛幻嗎?果然跟祂說的一樣,它能塑造出接近真實的虛假,我得小心應對才行,要是我沒有意識到不對勁,怕是真的會相信幻覺為真。
接下來,應該要採取什麼行動方針呢?如果它時不時就會拖我入意識之海,我想我不太適合跟人接觸吧?但不去找其他人,感覺祂會因為太枯燥而憤怒,真是令人苦惱。
「妳醒啦?」低沉的男聲進到我右耳,使我打了個冷顫,同時反射性的跳開聲音來源,驚愕的尋聲看向來源,海因茲裸著上半身,面容疲倦地靠著牆盤坐於地,他剛剛……一直都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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