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大字形躺在地上時,我究竟在想什麼呢?海因茲的脖子被深深割開,整個身體浸在血泊中時,我心中是否仍存有僥倖,以為一切只是幻覺,他依舊活得好好的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該難過嗎?或該冷靜面對某個人逝去?沒人給予我指示,也沒人教過我,此時此刻該如何處之泰然。
「我的眷屬終於回來了呢。」祂不合時宜的愉快,襯出海因茲的淒涼,我冷冷望了眼想要抱住我的祂,也許我哭不出來的雙眼腥紅,祂才會停下動作吧?見祂沒有其他舉止後,我收回視線,朝著海因茲前進,踏進那片血泊,腳步變得沉重、黏膩,噁心。
噁心,是最能形容我感受的詞彙吧。我踐踏曾經同伴的血,除卻跪在他身邊外,我什麼也做不到,是我害了他嗎?是因為我讓海因茲去對付無盡之地,他才會落得這種下場嗎?他的雙眼未闔,直盯丁瞪著前方,眼底已然無光。
他身後的觸手乾癟,宛如動物的腸衣,只剩薄薄一層,看起來已不具有殺傷力,正確來說,不僅是看起來,實際上也沒有威脅了吧?否則,祂怎麼會讓我接近海因茲呢?
輕撫海因茲的臉龐,手指滑過的是冰冷肌膚,及乾掉的碎血塊,他應該死了一陣子了吧?臉上沾到的血漸漸變乾,總是溫暖的海因茲此刻好陌生,這不是我熟悉的體溫,不是我熟悉的他。
這個人一定不是海因茲吧?他不是很厲害嗎?他既能打探到我的過往,又能知道島上的祕密,他身上還有槍呢!怎麼可能被人割喉而死?
他不可能會死,他是個好人,好人就該有個好結局,不是嗎?如果連好人都不能善終,這世界還有道理可言嗎?
「海因茲。」我嘗試開口呼喚他,聲音比預想來得嘶啞。「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所以我們可以聊聊天了嗎?我很好奇海因茲的世界,跟我碌碌無為的生活比,一定精采不少吧?我可以保證,以後絕不會只利用海因茲,我會當彼此是真正同伴,分享我的所有情報,所以,快起來吧。
「海因茲……。」不再溫暖的身軀,不停提醒我海因茲已逝,我徒勞地再次呼喚他,回應我不過一片寂靜,這個名字主人,已經去往我到不了之地,哪怕再呼喊千萬次,他也不可能回來。
「別難過了,好嗎?」祂小心翼翼的接近我,語氣有多溫柔便多溫柔,如果我沒遇見莉莉,我或許會轉身撲進祂懷裡,盡情地發洩心中的情緒。
「我沒有難過!不要碰我!」我覺得我很冷靜,可從嘴裡吐出卻是歇斯底里地大吼,即便我沒有轉頭,我也能感覺身後的祂身子僵硬,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手足無措地待在原地。
哭不出的眼淚,在大吼時也隨之掉落,我沒必要哭泣,海因茲不是我的誰,我為什麼要哭?我會感到痛徹心扉,是基於好人沒好報的不對等,和他才沒有關係,可能沒能完成聊天的約定也佔一小部分,但主因都與他無關,我的眼淚不該在此時掉落,不然就像我在為他悲傷。
他現在死去,我是不是能在意識之海見到他呢?只要再進去,我就能夠見到海因茲,他沒有死,他只是必須長住在意識之海,如果是那片領域,我能搆及得到,沒錯,我也有可以做到的事情!
想著意識之海,準備再次進到其中時,身後的祂終於按耐不住,大手一把將我攬進懷中,被祂壞了好事,莫名的惱火升起,我掙扎想要離開祂,祂卻死死抱住我,一點逃脫的機會也沒有。
「不要進去,裡面危險,它還在。」
「不要阻止我!我要去見海因茲!」我的話語、我的動作,皆是徒勞無功,體力有限的我,以在祂懷裡大哭大鬧後安靜為終結,海因茲的屍體仍躺在地面,每看一次,心便痛上幾分,他不是卡洛兒,我為什麼要心痛?
『妳……不喜歡男人吧?』那時的話再次浮現心頭,海因茲救了我卻被我誤會,該有多委屈呢?而後又不被信任、被單方面壓榨,換做是我,才不想繼續待在這種人身邊。
回想與他每個瞬間,歉意便隨之加深,我對不起他,沒有與他成為平等的同盟,他信任我會走到最後,我卻告訴不了他我做不到,讓他早點放棄我,要是我早點說,他是不是就能活著了呢?
海因茲。我反覆咀嚼他的名字,哭累的雙眼略帶疲倦闔上。海因茲,我沒有不喜歡男人,我喜歡你。
發自內心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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