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應該清醒了。
但若此刻睜眼的話,又會看見祂等候我起來吧?我不想見到祂呵護我的模樣,當然,這是個既任性又不知輕重的想法,我再清楚不過。
祂對我如此之好,不計一切的護著我、聽著我的話,甚至為了我,確認卡洛兒的安全,祂明明不在乎人類、只在意樂趣,卻願意為了我,做出不像祂的舉動,就算是生性涼薄之人,也該受到感動。
可明白與感受從來是兩回事。窩在祂的臂彎裡時,我似乎就回到從前,無論是誰的溫暖都好,只是想要依賴著誰的頹靡,一想起那種心情,我就無法坦然接受祂的好意。
真是作噁的矯情。
我沒有資格選擇,卻一直想選擇,我厭惡這樣的自己、厭惡總是無法滿足他人期待的自己,就連現在,我也選擇著逃避,逃避面對祂的一切,以為短暫的躲避就能讓我好過一些,但其實根本毫無作用。
可憐蟲的心態又能讓我獲得什麼安慰呢?我不清楚,不過是隨心而動罷了。想要改變卻囿於自身,最後不停地原地打轉,何時我才能真正的成長?我說的成長是指從處於被動地位轉變的那種……不對,我在解釋什麼勁啊?
說那麼多有什麼用?我和祂之間的疙瘩不會改變,我想要的也不會變,我們的處境更不可能變,看是被無盡之主玩弄或是被無盡之地拖進深淵,兩個選項中選一個,聽起來好像有主動權似的,實際上是看誰先找上門而已。
如果想要保護卡洛兒,只是待在祂身邊已經沒用,我所能做的唯有絆住祂,無盡之地的部分,我無法做到任何事,我連它的本體都沒見過,無盡之地忌憚的只有祂,對人類理應沒有興趣,可現在我與海因茲兩人成了變因,於是它也開始行動,在意識之海見到獵犬前,我所感受到的悚然,應該就是它造成的恐怖。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VCSEBwJf0
突然一個奇妙的念頭浮現:或許,那次是我最靠近它本體的瞬間?
擁有祂一部分的我,以及受到無盡之地關注的海因茲,我們倆走在一塊,無盡之主也不在身邊,對它而言,我們的組合是塊美味的餌料,它肯定會趁機接近我們,祂或許料到這種場面,才會對我說要我以自己為重,不過這些都是我的推敲,實際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無論事實是怎樣,我唯一要做的事只有主動,不再當個旁觀者,主動參與紛擾,一直聽從祂的話、沒有作為的我,錯過了許多事情,在初次會面明顯不喜歡愛娃的卡洛兒,為何會對她態度放軟?海因茲當時為什麼追著佩雷斯?他們在我不在時,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
我要是積極參與他們的一切,是否就可以找到保護卡洛兒的方法?我不是個聰明人,更沒有他們的身手,為了對抗凡人無法戰勝的存在,一昧的被動是做不到任何事,如果我真的是他人口中的特別,一定有我可以做的事吧?
想到這,我翻了個身,一直維持正躺的我有點累,卻不料一翻身,我竟然感覺身下軟綿綿,頭也似乎枕在很舒服的物體上,不像在祂懷抱中的觸感,出乎我意料的體感使我驚醒,我倏然起身,只見身上蓋著被子,身下是軟墊及枕頭,看起來不是很高級的寢具,但對久未接觸到的人而言,已經足夠豪華。
是祂變出來的嗎?那祂人呢?我左右查看,想找尋祂的身影,只見祂靠在牆邊,盤著雙手,低著頭像在睡覺一樣,祂也會入眠嗎?我有些疑惑,輕聲呼喚了幾聲,完全不見祂回應,應該是真的睡著了吧?
祂沉靜的姿態讓我不太習慣,從我有印象以來,祂都展現出很有活力的模樣,和祂相處,總感覺祂在盤算些什麼,卻難以猜測祂的心,本來是為了卡洛兒才留在祂身邊,我對祂的想法便沒有太在意,可現在不一樣。
比起我的不安好心,祂對我純粹太多,祂最大的目的是樂趣,而我剛好可以給祂,至於其他,僅是附加價值。
真的好安靜。我拉著小被子,輕手輕腳走到祂身旁,深怕吵醒了難得安靜的祂,幸好還聽得見呼吸聲,微小的呼吸證明祂也是鮮活的存在,我為祂蓋上被子,倚靠在旁。
我在想,祂如此追求樂趣,是不是因為無盡之地裡,什麼也沒有的關係?如果沒有人類進來,祂就只能獨自待在此處,沒有目標、沒有陪伴,只有走不盡的迴圈,這塊地又忌憚祂,它不可能出現在祂面前,祂能互動的對象就剩水泥組成的空間。
光是想像畫面,一股強烈的孤寂感便湧上心頭,換作是我,肯定會心態扭曲,成為一個心理變態,不能怪祂不尊重生命,在這裡待久了,會變的怪怪也是情有可原,祂會如此在乎有趣與否的原因,我似乎可以稍稍理解。
至少祂仍保有溫柔,祂包容了我的一切,願意照料我的所有,祂並不是真的冷血無情,祂只是被寂寥吞噬,才會做出下下策的舉動,我該體諒一個孤獨的靈魂,祂不是故意粗魯對待我,我是祂獨一無二的眷屬,不該放祂孤單一人。
祂接受我只愛卡洛兒,那麼,換我接受祂的寂寞,諒解祂的詭異,無論祂是溫柔亦或是冷僻難搞,我都會全盤收下。
「我的無盡之主……。」我虛假的情意,最終會化為真實,既說不上愛,更不是崇拜,僅僅是依戀情愫,便足夠我們更加緊靠,我拉開祂的手,在祂的手背獻上一吻,宣示我正式墜入祂的懷抱。
親吻完後,我難為情地抬起頭,區區的吻竟讓我感到羞澀,我可不是這種純情人設呀?真是太奇怪,呃!被我拋諸腦後的海因茲,原來也在附近,我一抬頭就剛好見到他趴在地上,瞪著一雙大眼直勾勾與我對視。
……他是不是目睹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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