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隨口胡謅,想必會被揭穿吧?海因茲是個聰明的男人,足以抓住一切不對勁的聰明,同時他也是個愚蠢的男人,只要我不正面回應,他也不會逼問我,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我,索性選擇閉嘴,雙手親暱地勾上海因茲的手臂,頭微微倚靠在他的上臂。
靜靜地、靜靜地維持同個動作,他就會開始手足無措,多麼純情可愛的男人!要是他是女的,肯定會被獨角獸圍繞吧?我敢打賭他絕對是個處男。
我稍微加大手的力道,海因茲整個人便成了僵直的木頭,動也不敢動的模樣,令人無法聯想他前陣子為了證明我不愛男人,反調戲我一會。
算算時間他也該開口,顧左右而言他的逃避尷尬,我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卻完全不如我想像,也是,天從不遂我願,我又怎麼會自認事情走向會如我所想呢?
海因茲僵硬的身子逐漸放鬆,漸漸習慣我的碰觸,該怎麼辦才好呢?他已經不怕人對他手來腳來,我往後的日子不能靠這招閃躲,得想想其他辦法搪塞這傢伙。
我實在不擅長應付人,要是我有愛娃一半的能言善道,想必能拿捏海因茲死死的吧?真想跟愛娃請教說話的技巧,雖然我沒有很喜歡她,但仍不得不承認,她對語言的力量運用到非常良好。
噢!天吶!海因茲在做什麼!他毫無預兆的反抱住我,微微側身後,用另一隻沒被我抓住的手,環抱住比他嬌小許多的我,我就算想逃,也完全逃不掉,我埋在他懷中,被他的胸肌壓得喘不過氣。
「我知道妳不在乎自己,可為什麼妳總是這樣?請妳再多珍惜自己一點吧!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妳所愛的卡洛兒,我希望妳不要勉強碰觸別人。」他在說什麼鬼話?我在不在乎自己,關他什麼事?還輪不到他教訓我。
莫名感到惱火的我,拚了命的掙扎,卻完全離不開這人的擁抱,我只好無能的大吼:「放開我!」
「不放。妳又來了,被我戳中痛點就會生氣。」
「誰生氣了?不要以為你很懂我!你、放、手!」越是扭動身軀,海因茲抱我的力道越強,卻微妙控制在不會弄痛我的程度,顧及我感受的行為,更令我一肚子火。
「我懂!」海因茲近乎嘶吼的說出,貼緊在他胸膛的我,聽見了他胸腔的共鳴,顯得聲音更加巨大,一直以來都彬彬有禮的海因茲,第一次對我喊叫,無比的錯愕立刻澆熄心中的火。
「我調查過妳,妳忘了嗎?妳的家庭、妳的經歷,種種成就了現在的妳,但妳明明懂愛啊!妳明明愛上了卡洛兒,為什麼妳卻依舊拋棄自己的感受?妳這樣我真的……。」
他的難得激動,反而使我冷靜不少,海因茲身體的顫抖透過懷抱傳來,他是真心的,真心的為了我擔憂,我的過往對他不是新鮮事,他肯定分析過我一番,早就知道我是何種類型的人,為什麼在明知道的情況下,還要對我喝斥呢?
「海因茲。」我的語氣出人意料的溫柔,但卻十分有效,海因茲的顫抖稍稍減緩,心跳也不再劇烈跳動,漸漸的緩和,見他慢慢平靜,我接著說:「我懂你的意思了,所以,可以先放手嗎?」
我表現得鎮定,或許是因為如此,海因茲被我說動,一點點的鬆開了手,最後雙手搭在我肩上,我總算能看清他的臉,他眼眶泛紅,不到要哭的程度,只是足夠顯示他曾情緒失控。
「你不是第一個告訴我要自愛的人,我無法改變,海因茲。人不是能輕易改變的動物。」自詡是露水鴛鴦的人們,總是喜歡對我說教,不過是露水而已,卻以為能藉由言語改變某個人一生,傲慢又自大。
可海因茲不一樣。
他不是出自於制高點的憐憫,而是同層的悲鳴,我能感受到他的無助,一種墜落底層後的痛苦,他和我莫名有著相似之處,可還是不一樣。
那雙泛紅的眼,看著我,又不盡然是我。
「即便如此,我還是很感謝你願意說這些。」我嚥了下口水,停頓幾息再度說道:「你能告訴我,你把我跟誰重疊了嗎?」
他的崩潰,不是出自於我,而是某個與我相似的人,一個對他而言,或許很重要的人,海因茲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呢?我有些好奇,他的純情是否是為了那人?高大嚴肅的外衣下,隱藏著怎樣的柔軟心腸呢?
海因茲,他成功勾起我對他這人的好奇心,我想知道更多,他的愛、他的恨,他的慾望,我全都想知道,他會告訴我嗎?還是與我一樣惱羞?無論哪種,都能給我新的感受,好奇怪,我以前不會渴望了解不重要的人。
「我不想談論這個。」真稀奇,他逃避了我的注視,露出惆悵的神情,看樣子,那個人非常重要吧?重要到會因我而觸動的人,是他的誰呢?愛人、家人、摯友,或是與他有複雜關係?
「好吧。那麼,等我們離開這裡之後,我們再來聊天吧!」
如今想來,那是一句立旗的話,我和海因茲,再也沒有機會談談,早知道當初是最後的對話,我就應該抓著他問,那是他愛的人嗎?
我對他的感情也喪失機會釐清,他絕不是不重要的同盟,這段說長不長的陪伴,在我心裡變成其他模樣,我卻不自知,直到失去,我才發覺,海因茲是我不願拋下的存在。
但都是後話而已。我想我應該先專注在意識之海的種種,等到悲劇發生那刻,再來仔細描述,我的心究竟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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