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林萱愉快玩耍後的4天，李千穗幾乎是將自己關在房間，埋在日語參考書裡度過的。
她即將在4天後應考留學前最後一場考試，這對她來說極其重要，甚至可作為她是否能赴日留學的依據。安排好最後衝刺計畫，她窩在書桌前望著貼滿日語單字的書櫃和一疊疊被翻過無數次的參考書，照這樣學習下去還無法通過考試的話她還真不知怎麼才能通過了。
要是沒有通過就可能被日本大學拒絕入學，雖然難過但明年能再申請一次，也能再多一年的時間在國內繼續讀書準備，這麼一來也能…？！
被自己尚未組織成言語的想法嚇到，她用力搖了搖頭。
想什麼呢。怎麼可以把他當成引誘自己失敗的餌。
她將上半身倚著高過自己半顆頭高度的椅背，整個人陷了進去。最近她經常一個人呆呆地望著空氣，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回過神就發現自己正在發呆，才又繼續手上的事情，就如同現在。
幾分鐘前，她是想舒服地靠在軟呼的沙發椅上複習貼在書櫃上的單字，依照張貼順序由左而右逐一默念，可沒想到背著背著卻出了神。
自惚れ、凝らす、煌びやか、種々…
椅子裡的人一動也不動，只剩下水汪汪的眼眸緩慢地一眨一眨，她的視線停留在書櫃上，在一整面寫滿日語單字的黃色便籤後，是一本本安靜並列的書籍，書背樣式相近，在深藍色塊上以白字鑲嵌書籍分類，它們皆來自相同出版社。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撕下幾張便籤讓後面的書名一覽無遺。她拿起其中一本，仔細端看封面封底，正是她心目中要拿取的那本。對於珍藏的書籍她如數家珍，她將它們依照出版社與出版順序依序排列，除了零星幾本以外，清一色幾乎來自相同出版社，也大多是她最喜歡的作家村上春樹的作品。
不知哪位老師曾經說過，要想學好一個語言，最快的方法是談一個母語是那個語言的戀人，或是閱讀。在李千穗當時現有條件下當然選擇了後者，於是她開始接觸日本文學。
她又撕下幾張便籤，挑起另一本《挪威的森林》。
腦中響起一句話：我們正常的一點，在於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
她答應借他這本書，又應該說她半強迫他跟她借這本書。都這麼推薦給人家了，總不能突然不借了，可現在的她不知道該以怎麼樣的情緒面對他。她努力地做著正確的事，卻感到心虛與罪惡。
假裝忘記這件事這個套路太過老套，對方一定眼就能發現，她甚至已經想像到他發現後不願拆穿，冷著臉獨自落寞的表情。可她又怎麼知道那個人會感到落寞呢？想到這，她不禁自嘲。
又自作多情了。
翻了翻手中的書，又放回原位。她沈吟了一會兒，撕下另一排便籤。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回到老家約過了一週，程以默已經開始感到無聊，白天程媽上班直到晚餐前才會回來，十次有八次還要加班，爸媽離婚後，妹妹跟了程爸，家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幾年來他也算習慣了，不過這倒不是他感到無趣的主要原因。他打開和女孩的對話框，最後一則訊息顯示於5天前，還是在車站巧遇的那回。
想收到訊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先傳訊息給對方。這方法他知道，可他又不知道聊什麼好，退出盯了十幾分鐘的對話框，他將手機螢幕按滅，從沙發起身至廚房。
程以默在網上看過有人問為什麼假日總是過的特別快？是因為快樂的時間總是過的比較快嗎？網友留言：因為假日都沒有早上。大學生的假日標配就是晚起，可程以默屬於貪睡，放寒假起的每天都睡到中午，吃過飯又睡了回籠覺，直到身體喊肚子餓了才醒。
他拿起專用的白色馬克杯，往裡面倒進即溶咖啡粉和熱水，用湯匙隨意攪拌。打開冰箱，裡頭只剩一包認不出是什麼的綠色蔬菜和幾個罐頭，難怪昨晚媽媽要他去趟超市補貨。
啜了一口咖啡，他環視廚房將目光落在餐桌的吐司，拿了兩片吃了起來。
這時手機跳出訊息，是程媽。
程以默先是將手上剩的吐司塞進嘴裡，喝了口咖啡才點開訊息。
媽：「今晚加班，有空幫我去趟超市。」
昨晚程媽加班到11點才回家，大概是公司遇到急件要處理，估計這幾天都會需要加班。
簡單回覆了下媽媽後，他接著吃第二片吐司。
不一會兒手機螢幕再次亮了起來，以為是媽媽要叮嚀超市要買的東西，他拿起馬克杯正打算喝下最後一口咖啡，用餘光瞟了一眼手機，差點沒把自己嗆到。
是她。
立刻放下杯子，向是怕弄髒手機般先拍了拍手上的吐司屑，才小心翼翼地點開對話框。
千穗：「你明天下午有空嗎？」
有空。都還沒問對方是什麼事就想回覆她有空，可又不願這麼回覆。他在思考回覆的期間，對方又發了一則訊息。
千穗：「要拿給你上次說的書。」
原來是指上次火車上她推薦的書。
程以默沒有注意到自己勾起的嘴角，手指在螢幕上不規則跳動。沒想到她還記得這件事。
程以默：「幾點？」
回覆剛發出便看見對方已讀的記號，他不知為何竟感到有些緊張。
千穗：「4點吧？」
程以默：「哪見？」
千穗：「K中對面的咖啡店怎麼樣？」
這地點選的真巧，程以默是K中畢業生，那裡的環境他再熟悉不過，離家裡也近，高中時期他都是走路上學的。只不過她住在T市，怎麼約在K市見面？
還沒來得及回覆，又收到一則訊息。
千穗：「或是你比較方便的地方。」
程以默對著螢幕輕輕一笑，這個人是缺少防備心又太過體貼了。
程以默：「不怕被拐走嗎？」
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回覆，只有對方已讀的記號，他突然擔心了起來，自己的玩笑是不是有點尖銳了？
才過去2分鐘，他卻覺得過了好久，他先跳出對話框，調整了一下坐姿，眼神依舊盯著手機螢幕不放，好似一不留神手機會長腳跑掉一般。
這時李千穗傳送了一張圖片，點開後發現是一張標註K市警局與派出所位置的地圖。他立刻意會過來，表情帶著點無奈。
程以默：「明天見。」
他將最後的咖啡飲盡，在餐桌又坐了10分鐘，確認對方沒有再發來訊息才起身收拾。依這幾天的生活日常來說，他應付完午餐後不久就會覺得睏，也不打算堅持保持清醒，手邊沒事就跑回棉被裡睡回籠覺，活像個冬眠的熊。可今日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他一點也不想睡，回到房間打開電腦裡練習到一半的PHP語言，在黑底的編輯器上繼續敲打鍵盤。
他從高中便學了不少程式語言，包含學校正在教的C#和Java，還有C++、python、HTML、jQuery、JavaScript，各式常見的語言他都涉略了點。近幾年智慧型行動裝置崛起，手機應用程式成了開發的大宗，多種語言的並用也變成一種趨勢，好比前端使用Unity引擎搭配C#開發，後端則以SQL資料庫與PHP做後台進行控管與維運，程式設計之間的相容性與適配性也越加被重視。
要想以軟體工程師作為出路，必須將常用的語言練熟才行，程以默是明白這點的。他打算熟悉幾個語言後做出一些作品，往業界方向發展，接觸業界實際案例才能了解市場上的需求。
每當開啟編輯器，他便沈浸在一行行的程式碼中，腦海裡滿是各種語法與教程，早已無視時間的流逝，經常忽略了三餐，等到晚上10點程媽加班回來才被連催帶唸地趕他吃飯，因此養成了他極為纖瘦的身材，而宵夜時間也成了母子倆最常相聚在一塊的時間。
程媽在離婚前便在房產公司工作，白天帶客戶到處看房，公司裡的報告、行政流程只好加班處理，準時下班這個妄想只有在到職的前兩週實現過，往後的日子大多在加班與加班到半夜之間徘徊。而程爸骨子裡是傳統的男人，受不了她每日加班晚歸的日子，可偏偏程媽又是個特別要強的人，總想把工作盡可能做到最好，幾次溝通失敗下才以離婚收場。
程以默的爸媽是在他國中三年級時離的婚，那時妹妹程以柔12歲，程爸薪水相對較高，認為女兒要富養便讓妹妹隨著他，而程以默隨了程媽。在成長階段最不穩定的時期，他收起了叛逆期的反抗，明白學音樂的費用堪比燒錢，便主動提出退出音樂班。他還記得，在搬離音樂班教室的那天，導師一臉捨不得地握著他修長的手，說可惜了他這麼適合彈鋼琴的手指。
到現在看來，程以默倒是不太後悔，他覺得這手放到鍵盤上也是合適的。
滑鼠的點擊聲與敲打鍵盤的聲音在程家一直持續到深夜。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象徵考試開始的鈴聲響起是週五早上10點的事情。放假期間的K中本應空蕩，卻聚集了幾百個人，他們來自各縣市各年齡段與職業，皆是來參加日語能力測驗的考生。測驗內容包含聽力與閱讀，單項與總分皆需達到門檻測驗結果才算合格。
李千穗起了大早搭火車從T市應考，怕前晚緊張睡不好影響考試狀態，她給自己帶了些薄荷糖提神。知道考場規定考試期間不能飲食，她趕緊在進考場前把糖咬碎，配了口水吞了下去，導致她感覺鼻腔喉嚨甚至食道都涼涼的，意外非常提神醒腦。
測驗分為上午與下午共2場，中場午休至下午1點30分開始下午場測驗，沒有意外的話預計在下午3點30分左右結束。上午場測驗是她相對較不擅長的類型，答的有點艱難也多花了些時間，壓縮到原本分配作答最後大題的時間，直到交卷鈴聲響起前一秒才塗好最後一格答案卡，停筆時她的手心全是汗，心臟撲通跳動的動感在身體裡格外清晰。
然而中場午休過後，李千穗在踏入休息室前卻發現門口貼了張粉紅紙的測驗公告，上面寫著「下午場試題因印刷運送問題，故臨時延後考試時間為14點00分至16點00分，造成不便敬請見諒。日語能力測驗委員會敬上」。
見此告示她倒是不緊張，只不過要通知另一個人才行，他們下午約了見面呢。
她從常用黑色後背包裡拿出手機給一個人發了訊息。
千穗：「你還記得今天下午的事嗎？」
見對方沒有即時回覆，她拿出單字本看了幾行，不時用餘光看了幾眼手機，幾分鐘過後螢幕因收到訊息亮了起來。
程以默：「當然。」
千穗：「當然什麼？」
想起曾經吃過的虧，她調皮地抓緊機會反將一軍，估計這會兒對方也氣得撓地。女孩試著想像了一下他的反應，不禁對著手機螢幕淺淺地笑了。
程以默：「當然記得。」「妳可真記恨吶。」
千穗：「你教的好啊。」「我下午可能會晚半小時到，考試延誤了。」
程以默：「妳來考試？」
千穗：「嗯，日語測驗。」
程以默：「難嗎？」
千穗：「感覺發揮的不好，怕合格不了。」
程以默：「我不認為妳會做沒有準備的事。」
她沒想過自己會這麼輕易地將不安感告訴他，訊息發出去的下一刻才感到好似有些後悔。然而更沒想過的是會從他的口中聽到鼓勵的話，或更像是信任，畢竟好幾次都被他氣得炸毛，現在忽然有些不習慣。
千穗：「那晚點見。」
距離下午場測驗還有一個小時，用來考前快速複習也是足夠了。李千穗的身體裡頓時充滿了一股溫柔的動力，她翻開文法書，將手機開啟飛航模式直到測驗結束才關閉。
測驗結果將在1個月左右後揭曉，不會公布成績，需由考生自行查詢，她一踏出考場便往校門口方向小跑過去，所屬的考場監考老師收卷速度慢得不可思議，在此時李千穗的眼裡就有如樹懶般的速度，這考場的考生幾乎是最後一個散的。
穿過斑馬線來到K中對面的人行道，她停在咖啡店旁的便利商店外，在玻璃窗前順了順稍喘的氣息，將瀏海撥至早上梳理好的角度，理了理左右高低不一的灰色針織外套才往咖啡店門口邁出步伐。
推開門的剎那，女孩不知為何感到有些緊張，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在C市以外的地方見面，她吞了吞口水，在店裡張望了一下便找到那個人。如她想的一般，一個白皙精瘦的大男孩坐在咖啡店裡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店裡朦朧的暖橘色燈光灑落，他一身漆黑依舊，襯得裸露的頸項格外白淨，周圍的空氣懸浮著生人勿近的謎樣粒子。
她以不快不慢的步伐向他的位置走去，他坐在復古翡翠綠色沙發裡，用手撐在膝蓋上支著側過的腦袋，看似慵懶卻在眉眼之間透著銳利，他安靜又專心地看著牆上的擺設，直到女孩走近他對面的沙發才回過頭來，放下撐著的手臂迎上來人的視線。
李千穗放下黑色背包，坐入程以默對面的位置。「抱歉，等很久嗎？。」
「剛到。」他的手指穿過杯耳拿起白色馬克杯，啜了一口冷掉的美式咖啡。「原來妳在我們學校考試？」
「你是K中的？」
程以默微歪了下頭示意。「這間咖啡店是K中師生的愛店，很少有其他人，妳說約這兒的時候我還挺意外。」
「我晚餐前必須回去，只好約近的地方了。」她想起見面的原因，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厚厚的小牛皮紙袋遞給對面的人。「借你的書。」
雪白的大手接過東西，從紙袋裡拿出一本舊版的《聽風的歌》，書況保存良好沒有黃斑和灰塵，程以默看了看封面和封底節錄的段落，淺淺的笑了笑，心情看似挺好。
在將書收回紙袋時，她的視線恰好經過放在他面前的馬克杯，裡頭的深咖啡色液體剩下約一口，杯子內壁掛了一層層新的咖啡漬，一點也不像剛到店裡點的。
「謝謝，看完還妳。」他抬眼道謝，女孩連忙把視線收了回來，可不料被對方捕捉到她目光的軌跡，他腦海浮現一個想法。
「妳等會兒有事嗎？」
女孩轉動著大眼回想自己今日的行程。「應該、沒有。」
將最後一口咖啡飲盡，程以默望向他等待的人。「那幫我個忙吧？」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結帳櫃檯過條碼的聲音和歡快的廣播音樂混在一起，形成超市的日常背景音樂，傍晚5點左右正值上班族的下班時段，不少婆婆媽媽提著籃子在貨架前採購晚餐的食材，李千穗和程以默兩個年輕孩子參差其中顯得格外顯眼。
兩人推著購物車並肩走近蔬菜區，女孩皺著眉頭一臉疑惑的望向身旁的人。
「你說的幫忙就是…幫你買菜？」
「是啊。」
沒有一點猶豫的回答讓李千穗對眼前的畫面感到更加難以置信，怎麼有人拜託同學幫忙買菜的？但想起這個人不知等了自己多久，於是補償心理開始說服自己：買個菜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不過問題是她哪知道這家人吃什麼、會做什麼菜？買錯東西比沒買還慘啊。
「這、不是我做菜我怎麼知道要買什麼？」
「妳要一條龍服務到上桌也不是不行。」
李千穗瞪了瞪眼，她從未聽過這種幫忙。「不如你先回去，我幫你買好送到家算了？」
身旁的高個子若有所思地將手掌搭在推車上。「也行。」
我現在反悔來得及嗎？女孩在心裡提問。
程以默在冷藏櫃前一排排尋找，在沒有觸碰到蔬菜包裝的情況下用視線掃過一輪，瀏覽的速度看上去不像在挑選有效期限，最後只抱了半顆高麗菜放進推車，女孩見狀便拎起一袋青江菜。
「這個怎麼樣？」
他轉頭看了一眼她手上拎的蔬菜，遲疑了半晌才說話。「這怎麼煮？」
「炒點薑絲和鹽巴就行啦。」
「噢。」應了聲便接過東西放進推車裡。
見他這反應，李千穗忽然有個猜想。「你、該不會認不得菜？」
「認得。」見眼前的人將要開口，又補充說道。「認得高麗菜和空心菜。」
這回答把她聽得倒抽了一口氣，沒想到把那麼多種程式語言玩得得心應手，精明幹練有時甚至有點狡猾的人，竟然連常見的幾種蔬菜都認不得？她感覺得出他不是個擅長下廚的人，可沒想到連買食材也有困難，難怪要趁今天的機會找她幫忙。
她看待他的眼神瞬間融入了同情，這趟採買要好好幫他一把才行。「你家蔥薑蒜都有吧？」
「大概吧。」也對，他說不定分不清蔥和蒜。
「你家有什麼不吃的菜嗎？」
「紅蘿蔔、青椒、洋蔥。」
女孩收到回覆後點點頭，往冷藏櫃深處拿了包耐放的花椰菜、小黃瓜，又挑了包漂亮的雪白菇放進推車，然後像是想起什麼般，正打算往肉品區選購時停下腳步。「不對啊，你認不得這些菜，你媽媽又忙，那你平常都怎麼買？」
「就買高麗菜和空心菜。」高個子一點也不覺得這有甚麼問題。
聞言，她小聲低咕道。「怪不得你長得又高又瘦，跟空心菜似的…」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他的，不禁輕笑。「那你是洋蔥吃多了還是？」
洋蔥？！他才洋蔥！他全家都洋蔥！她忍住回嘴，只是怒視了他一眼便把推車推向肉品區，自顧自地挑了起來。
高個子用目光跟隨著她，小小的身影映在他的黑眸裡一閃一閃的，像承載了整片星空的遠洋。眼看眼裡的人要往下個貨架前進，他連忙邁開長腿跟了上去。不一會兒功夫便將生鮮採購足，推車也放了八成滿，李千穗想著這量也夠兩個人吃一週了，要是再多就該放壞了，便打算往櫃檯結帳去，可有人卻忽然開口。
「辣椒醬、好像沒了。」
女孩聞言便又推著推車往醬料區走去，可這間超市的貨架配置將辣椒醬等辣椒製品一致擺在上排，高度剛好和她齊眉，一般來說她伸手剛好可以取到，但恰好程家常用的一款被買到剩下最後一罐在貨架深處，她踮了腳也沒碰到瓶身，一臉不情願地轉身望向身後忍住笑意的高個子。
高個子愉快地扯了嘴角，明知故問地問道。「需要幫忙嗎？」
「這是你家的辣椒醬！」她好心幫菜盲買菜，還要被嘲笑身高？
「嗯，我家的。」程以默長手一伸便拿到罐子，一副輕鬆的樣子讓她氣的牙癢癢，問了問沒有漏買的東西便快步推上推車往結帳櫃檯走去。
路上經過擺滿冰淇淋的冷凍櫃，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讓她沒忍住多看了兩眼才走向結帳隊伍，然而這小舉動被跟在身後的人盡收眼底。
結完帳後，李千穗這趟超市採買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時間臨近5點半，正好來得及搭上回T市的區間車。「那我功成身退啦。掰掰—」
「等會兒。」她正要揮揮手掌道別，卻打了斷。
程以默從手上一大包購物袋裡拿出一個銀色保冷提袋，遞給眼前的人。「這給妳。」
她接過提袋，遲疑地打開，裡頭竟是一盒雪糕和幾個保冷劑。
「是香草雪糕！」此刻她的雙眼倏地亮了起來，像極了清泉裡玻璃珠子，一眨眼就掀起旖旎的漣漪。她難掩興奮，自然而然地看向程以默，沒想到他送了她最愛吃的東西。
這一舉動讓程以默愣了神，再一次無聲無息地墜入那好看的眼眸，心臟的跳動也感覺漏了半拍，遲了兩秒才開口。「當作幫我買東西的謝禮吧。」
換作是別的東西，她可能會客氣地回絕，可這是最愛的冰淇淋，嘴上拒絕可能手就不同意了。
「那我收下啦，謝謝你。」
收到愛吃的東西，李千穗心裡美滋滋的，還用保冷提袋裝著，她搭火車回到T市也不會化了。她愉快地看了外盒，卻被名稱逗笑了。
「它名字竟然叫做SB，你看。」她將外盒轉向他的方向，程以默接過包裝盒看了一眼。
「是雙倍的縮寫吧。」全名是雙倍香草雪糕，雙倍是它的品牌名稱。
「單看包裝設計會認成傻逼雪糕呢。」
高個子噗哧一笑。「妳可真會聯想。」
管他雙倍香草還是雙倍傻逼，在李千穗眼裡冰淇淋就沒有不好吃的。她將雪糕放回提袋，將其扣好，從外套口袋摸出僅存的一顆薄荷糖遞給程以默。
「那這給你，沒有雙倍的薄荷糖。」只不過花了半小時多的時間幫忙補貨，卻意外拿到禮物讓她覺得有點不勞而獲，況且她逛的還挺開心的。
女孩將糖放到高個子伸出的掌心，透明包裝裡裝著天藍色的薄荷糖，在他的大手上顯得鮮豔又小巧。他的表情閃過不易察覺的寵溺，這是他收到來自她的第一個禮物。他的薄唇微張正打算說什麼，最後只吐出兩個字。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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