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就像 - 聖誕

在平安夜這天約莫下午3點一刻，有過這樣的對話發生，以至於零萬科技工程部辦公室裡某位身穿黑色襯衫的高個子主工程師的工作心情瞬間好了起來，生活好似出現目標般地愉快。

李千穗：「你今天會在辦公室嗎？」

*m：「嗯，正好來開會，怎麼了？」

李千穗：「下午的客戶在你公司附近，想順便拿個東西過去。」

*m：「那妳到了告訴我，我下去接妳。」

李千穗：「好。」

拿個東西過去。繼上次忘了傘之後，程以默不記得有其他東西落在她那兒，不過這一點也不是問題，她說有東西就是有東西，能見上一面就是好的。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聖誕節，要是能一起吃個飯就更好了。

至於聖誕禮物，他不敢多想。

以男生來說，程以默的心思是細膩的，他知道今天是平安夜，聖誕禮物這件事他早就在心裡思量過一番，只是以他對她的了解和現在的關係來說有些尷尬。

她就像貓一樣，要是太過熱情會嚇著她，難得關係有所進展，他不願做錯任何一步，縱使對方可能不一定介意。不準備點甚麼的話，又好像臭直男一樣白拿人家東西。

掙扎了一番後，他提起手機打了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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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哥，你是不是有約會啊？」趁著下班前空檔，倩倩捧著剛從外送小哥手裡拿到的聖誕限定版飲料在辦公室晃悠。

程以默眉頭輕皺，疑惑地將視線從螢幕上挪開。

確實有，不過倩倩怎麼知道？難道是阿澤的嘴裝了廣播器？

「怎麼這麼問？」

「剛才去一樓拿飲料，好像看見姊姊在大廳。」只不過在倩倩對這位姊姊的印象中，她總是一身黑衣，行事俐落，剛才在大廳見著的人身穿淺灰色大衣和卡其色長裙，深棕色的長髮披肩，正低著頭在腿上的筆電上敲打鍵盤，和記憶中有所不同，可那清冷的氣質八成就是那位漂亮姊姊。

聽見這消息，螢幕前的高個子半信半疑地點開手機，那個置頂的對話框沒有新訊息。

難道是早到了？

他知道她和人相約有提早到達的習慣，雖然這會兒才5點剛要過半，距離約定的6點還有半小時，可他怎麼捨得讓她久等。將手邊的檔案存妥，一下樓便看到客座一個在筆電前忙碌的身影，手指快速地敲動也不敵沒有暖房空調的大廳，雙手相互搓了幾下取暖，用餘溫揉了揉右手腕才繼續忙碌。

「怎麼不上來？」拉過椅子，他壓低音量柔聲地問道。

女人的身體警惕地顫了一下，看清來人後拎起的肩膀才鬆懈下來，扯出微笑。「會議提早結束了，你大概還在忙，所以...」

公司或住處來回的時間大機率會趕不上稍晚的約定，她索性提早一小時來這等候，期間腦海裡轉的是方才的會議，時間空著浪費便打開筆電忙乎了起來，只是沒想到被發現了。

「妳晚點有空嗎？」

她張口要回答，桌上的手機忽地震動了起來，和木質桌面產生急促的聲音，圓圓的眼睛下意識往身旁的男人看去，彷彿試探著他的意願。

男人點點頭微笑示意，現在還是工作時間，有電話很正常。

女人按下通話鍵，將手機貼在耳旁。「喂，您好？」

電話對面的音量不大，只見女人聽著便動起手指在筆電上操作，眼神比剛才多了幾分犀利，逕直從劃分整齊的資料夾裡點開文件，又開啟另一份檔案核對後開始寫起email。

「了解，稍後請同仁更新給您一份。」然後通話結束，她眨眨眼望向男人。

「有空，我一」話還沒說完，才放下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她的掌有些尷尬地收緊，相似的橋段在幾分鐘前才結束，現在好似要再次上演，她連說完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沒事，妳接吧。」沒有矯情的成分，男人用掌指了指堅持震動的黑色手機。

螢幕上顯示著張榮哲，照往常經驗，要是沒接到這位長官的電話，將會連續收到至少5通以上，她輕嘆了口氣接起。「喂，張課長？」

這回對方的音量明顯大上許多，程以默在一旁依稀能聽見這位張課長的語氣有些不耐煩，甚至有些鄙夷。

「李組長啊，」單憑聲音就能看見這個中年男人翹著二郎腿躺在那張主管椅上。「跑哪去了？應該不是去哪摸魚吧？啊？」

摸魚這詞從這個人口中說出來真讓人渾身不快。

「我去客戶那開會。」李千穗往程以默的方向瞧了一眼，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現在去時也在客戶這兒。「出門前有送外出單在您桌上。」

「這樣啊，哪個客戶啊？怎麼沒聽見聲音吶。」

「剛才去西門，現在...在零萬。」

「零萬？」電話裡的中年男人提高了聲音質疑追問，像是捕風捉影想大作文章的狗仔。「去那幹嘛？我們有合作我怎麼不知道？」

不過這回張榮哲的主管嗅覺意外靈敏，她確實偷了懶繞來零萬科技的大樓，可她工作都如期如質完成了，這點小差比起在辦公室前一臉正經玩手機的人算不上甚麼，只是要是真被這個難纏的主管抓到點小尾巴，回去的日子還真有得受，李千穗可不想三不五時就被以這件事酸言酸語。

她再次望向身旁的男人，用手比出像嘴巴開闔說話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機。

男人眉毛輕挑，向手機靠了靠，鼻尖嗅到一絲熟悉的菸草混著香水的味道。「李小姐，這個部分麻煩幫我押上日期一」

這招讓張榮哲頓時啞口無言，本以為就要抓到這女人的小辮子，殊不知真在客戶那兒。

「他們臨時連絡我有空過來建檔，我前一個會議正好提早結束。」說到這，她好似充滿底氣，腰板都打直了起來。「張課長，那我先忙了。」

以李千穗的習慣總會等待對方掛斷電話才結束通話，在說完再見、掰掰後經常要等個3、5秒鐘，這次她連對方的結束語都沒聽見就發現電話被掛斷，可見這位主管吃鱉吃得有多不爽。

確認電話掛斷後，黑色手機的螢幕重新朝下放回桌面。「剛才謝謝你，我這主管管得比較嚴。」

「小事，」他拉回原本的距離，至少現在不能擅自離她這麼近。「對了，妳剛才要說甚麼？」

明是自己要說的話，卻被人提醒才想起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東西？」雖然早前訊息裡就說要拿東西過來，可這會兒他還是沒一點頭緒。

她轉身將放在背後的公事包拿到腿上，從裡頭拿出一個比手掌大一點兒的牛皮紙袋放到桌上，小心將其推到程以默面前。「這個給你。」

「謝謝，我能ー」這回換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電話聲打斷，只不過不是他自己的手機，震動聲與方才相似，螢幕朝下的那支黑色手機規律地震動著。

又有電話！李千穗在心裡咒念了一句。

她出門前習慣將事情都安排好，急事優先，要事仔細，才不會落得忙死卻一事無成的後果，因此外出期間她的電話通常不會太多，只是今天不知為何一個個找起她來。

尤其在現在這個時候。

女人尷尬地掀開手機，螢幕上顯示著「タケ」，手沒有一絲猶豫的停頓就將手機放回桌上，目光重新回到剛才的談話。「抱歉，你剛才說甚麼？」

男人見她對這通電話的反應有些奇怪，卻沒有多想，反倒擔心不接會不會影響她的工作。「沒事，妳還是接吧，萬一是急事呢。」

見對方這麼說，李千穗抿了抿唇，伸手按下通話鍵，語氣平淡的有些明顯。「喂？」

「怎麼這麼沒精神啊？」這次電話裡這人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慵懶，背景裡一點聲音也沒有，像是特意為這通電話準備的空間。

「甚麼事？」

「沒事不能打電話給妳？」

「那我掛了。」黑色手機立刻就離開耳邊，動作裡沒有一絲猶豫。

「欸等等，我是要和妳說，我打掃阿姨又發現瓶眼藥水，晚上見個面拿給妳？」

又有眼藥水在他那？她算不上井井有條，但也不是個丟三落四的人，回國後他們也不怎麼見面，怎能有一瓶又一瓶這眼藥水落在趙驍那兒。

「你發個訊息，我再找你拿就行了。」

「冷たいな(真冷淡啊)，前輩的話都不聽啦，我們可是知道對方祕密的人吶。」

那個秘密，如今或許已不再重要。

她嘆了口氣，她不是這個意思，可也確實不太想與這個人見面。「我今晚有事，再找你拿吧。」

餘光掃過身旁男人的狀態，他正端詳著剛收到的禮物卻沒有拆開。

「行吧。」趙驍答應得還算爽快，語落後便切斷通話。

將手機放回桌面前，李千穗將振動模式改成了靜音，反正臨近下班時間，漏幾個電話也還算情有可原，她是再也不想讓現在的對話被打斷了。

「抱歉，今天電話有點多。」

「沒關係。」手裡依舊拿著那小紙袋，生怕把它捏皺了。「既然收了妳的東西，那讓我請妳吃晚餐吧？」

「嗯。」她小心地點了頭，其實方才將東西地給人家時，她就想告訴他甚麼，不巧又一通電話打斷，順勢將難得鞏固下的決心推遲了下來。

然而這麼一推遲，整段晚餐時間都找不到適合的時機，分神地讓好幾口夾到嘴邊的飯菜落回碗裡，甚至不太記得吃的是甚麼。

餐廳人多眼雜，本就不是個適合的地方。李千穗在心裡這般安慰自己。

「不喜歡火鍋嗎？」白色轎車的駕駛踩著油門往C市郊區駛去，趁著紅燈的空檔向副駕駛座的女人望去。本想著天氣冷該吃點溫暖的，便找了全市最推薦的火鍋店，不料這家店挺有個性，不能訂位只接受現場排隊。他還得上班，也不能派自己的好友兼組員阿澤在上班時間幫忙私事，靈光一閃便打給另一個欠他人情的人。

兩人走近火鍋店時，一個身穿墨綠色MA-1飛行外套與灰色連帽上衣的年輕男人排在候位順位第一的位置，店裡店員正整理著餐桌，好似收到甚麼訊號般縮著脖子向門口店員低聲說了幾句話，待店員點頭後轉身走出隊伍。他黑框眼鏡下有一小片長期被口罩遮起而疏於打理的落腮鬍，被12月的冷風吹得直打哆嗦，和店員談話期間甚至打了一大個噴嚏。

一個大噴嚏之後，一對男女不須一點等待就入座店內，只不過女人的胃口似乎不佳，點了最基本的口味和份量，最終只吃了約一半。

「算喜歡吧。」她對食物沒有很大要求，從小訓練下甚至沒有不吃的食材。

「那就好。」

方向燈在駕駛座螢幕上一閃一閃的，白色轎車繼續向腦海那棟水泥色建築前進，或許是心理作用，程以默感覺今天身旁這個人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思考著甚麼難以啟齒卻勉強自己去做的事情。

無論是甚麼事情，希望她能得償所願。他在綠燈亮起，從30秒開始倒數時這麼在心裏許願。

然後油門被輕輕踩下，他們聊著簡短的對話，那棟象徵今日終點的水泥色建築逐漸出現在視野內，很快地隨著他們的駛近而看不見全貌。

解開安全帶，女人潤了潤唇後開口。「謝謝你的晚餐。」

「謝謝妳的禮物。」手掌大的小紙袋放在空曠的後座，對他來說，包裝袋也是禮物的一部分，多半個皺褶他都會心疼的。

她勾起微笑，路燈透過車窗將她的側顏輪廓照得格外清晰，垂下的長睫毛撓在誰的心房上，深棕色的長髮被光染成柔黃色的細絲。「聖誕節快樂。」

「聖誕節快樂。」他回應道。

單薄的淺灰色背影邁出步伐，一步、兩步、三步卻像忽然想起甚麼般停了下來，仰起脖子望向12月的夜空。

可惜呀，今晚的月亮只亮相了一半，大概是月亮正暗示著她不適合和他提起今晚的月亮。原在車裡目送的男人察覺她停下的腳步，推開車門長腿一邁便走到她身旁。

「怎麼了？」

她搖搖頭，想順便將混亂的腦海搖勻，重新抬起頭時正好對上那雙擔憂的墨色瞳孔。這一刻，她想起5年前在C大校門口那個一身酒氣將她抱個滿懷的男孩，酒精在白皙的皮膚染上的熱，撲向鼻尖的那股清鹹海風，要是那時她也伸手緊抱他，他們的故事會不會就此不同？

或許會，也或許不會，她沒有想過。

「嘿，你許過聖誕願望了嗎？」

「嗯，正好剛才許了。」無論是甚麼事情，希望她得償所願。程以默是這麼許的。

「妳呢？」他接著反問。還挺好奇現在的她會許甚麼願望，要是他力所能及，還能幫助她。

「滿月。」

「啊？」

「我希望今天是滿月。」

高個子仰起頭左右張望，尋到的月亮約莫只有一半，月光溫和又柔軟。

「為甚麼？」

「因為，這樣我就能和你說今晚的月色真美了。」不知何時，也未曾想過她說出這句話後，竟害羞得不敢直視對方，以談話來講不甚禮貌，可現在她已無暇顧及禮儀，心臟撲通狂跳，不明就理地將血液一股腦兒往她臉上送去。

關鍵時刻的感知能力像是用擴大器放大了一般，呼吸似乎在空氣中划出紋理，耳邊寂靜的秒針被不安變得緩慢，僅是過去一秒，對她來說卻有如一分鐘。

「我、我先上去了，晚安一」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想逃回住處，只不過才邁出一步就被一雙白皙的大手拉了住，手的主人笑開了花，長腿一邁走到她的面前，這一步好遠，他走了整整5年，在剛才的一瞬間到達了終點。

他俯下身，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風也溫柔。」

心。我比較喜歡心。

她記得他喜歡夏目漱石。也幸好他仍喜歡夏目漱石，不然風怎能溫柔。

墨色的瞳孔裡裝著一個小臉撲紅的女人，修長的食指象徵懲罰地點了點她的鼻尖。「想搶我的活兒？」

告白從不是誰的責任，只是這次該輪到她了。

黑色短靴向男人身上靠近，低著臉用額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海風時隔5年正式迎面吹來。

「我們在一起吧。」

「嗯。」

這個聖誕願望，他力所能及，亦稱心如意。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Vfikgg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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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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