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秋意微涼的下午,李千穗換上前一日挑好的藏青色碎花連身長裙,腰間繫上棕色細腰帶,對著鏡子將領口邊的綁帶仔細地打成漂亮的蝴蝶結,確認臉上的妝容沒有瑕疵後推開房門來到客廳,她下意識蹦著輕快的腳步,還未走近就引起程以默的注意。
「好看嗎?」她走到男人面前,展示地拉了拉自己的裙擺。
她為了和他一同出席今晚的大學同學會特別挑選了衣服,輕飄飄的布料和平時簡潔俐落的穿衣大為不同,看起來甜美又不失溫婉,深棕色長髮披在胸前,恰到好處不誇張的妝容將她那對玻璃珠子襯得一閃一閃的,讓沙發上的男人一抬眼就看得楞神。
沒有聽到程以默的回應,她歪了歪頭。「不喜歡...?」
他沒有說話從沙發上起身,一雙墨黑的眼睛盯著眼前的女人,長手一撈環住她的腰將人往自己的方向拉近,撲鼻而來的是和自己相同的沐浴乳香味,俯下身在她的唇上落下滾燙的吻。
雖然已經習慣兩人之間的親密互動,但這個吻將李千穗撩得措手不及,舌尖貪婪的交纏掠奪著她的呼吸,男人按耐著甚麼的氣息溫熱地向她撲來,客廳裡的溫度忽地濃稠又曖昧地升高,意識在意亂情迷的邊界間搖擺,直到她感覺要缺氧之際才結束這個綿長而熱烈的吻。
「嗯?」分開的那刻她有些茫然,雙手不知何時勾著男人的脖子,眼神濕漉漉地望著,甚至一時忘記他們十分鐘後即將要出門。
壓下燃起的欲望,程以默勾起寵溺的笑,稍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輕聲說道。「太好看了。」
被惹得紅撲撲的臉蛋在白色轎車裡的冷氣吹拂下才緩了下來,可甜膩的氛圍依舊伴隨在兩人之間,車子一在紅燈前停下,駕駛座的男人便忍不住將視線投往副駕駛座的女人身上,從剛才他就覺得那套洋裝胸前的蝴蝶結讓她像極了一隻打著緞帶的小貓,可愛這兩個字已被他說膩了,一不留神他的大手就會沒忍耐住輕輕地揉一揉她的髮頂,給火鍋店裡同桌的老同學撒了個措手不及的狗糧。
「默仔克制一下你的手啊!」
雖然從大學時期就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但這畫面對現在的阿澤來說還是太過衝擊,本來忙著剝螃蟹的雙手都停了下來,卻仍不忘和身旁才留學歸國的好友吐槽。「我昨天要你帶的墨鏡帶了嗎!」
「咱們拿湯匙擋擋吧。」說著,阿泓便拿起桌邊的白色湯匙遮起阿澤的瞇瞇眼,活像個低成本版的鹹蛋超人cosplay,惹得在座的人們噗哧一笑。明明畢業後幾乎沒有見過面,再次聚在一起那談話間的默契卻依舊存在。
雖說是C大某屆資訊管理系的同學會,實際上就是程以默、李千穗、阿澤和阿泓幾個大學好友吃飯敘舊,正好上週阿泓結束留學生活從美國回來,當作接風的聚餐就這麼定了。
而陳宇作為在場唯一不是C大畢業的學生,在從前那場小意外的善後裡結識了這三個大男生,沒想到往後的大學生活就這麼和他們玩在一塊了,這天也恰巧排休,就一起來吃頓飯。
「哎呀,人家感情好,你們也不是沒看習慣。」陳宇推了推黑框眼鏡,眼下的黑眼圈和未修剪的落腮鬍宣告著他的疲倦,可表情是笑的。「不過我真的沒想到我大學時候差點撞的是李小姐妳呀!」
意外這東西就是意料之外,沒有人能預想,也沒有人願意遇見的,況且李千穗早已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沒想到你現在當了醫生,」她垂下視線,莞爾一笑。「說不定沒有那場意外,後來我的腿也沒人幫忙包紮了。」
縱然本人都這麼說了,差點釀成車禍的肇事者仍將雙手合十擺在臉前表示他的歉意。「真的對不起啊,我那時候被熱血沖昏頭,妳要是要複診甚麼的就直接報我名字,給妳插隊!」
原本沉默的程以默忽地開口,目光隔著桌子射進對方眼中。「那下回我帶她去就這麼報了。」
將承諾脫口而出的陳宇先是一愣,然後大力地點了點頭。
胖子將剝好的蟹螯肉一口送進嘴裡,臉頰左側沾著一小片蟹殼。「要是能想到,你還敢撞?!」
「那當然,」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好似要將腦海中閃過的麻煩記憶吞回去一般。「當然不敢,我寧願直接下來用牽的。」
大一那場小意外後,和警察的筆錄、後續聯繫主要都是程以默在處理,只有見面和解時多了阿澤和阿泓一起,四個人圍在派出所會客室裡等著警員拿文件過來。要是聊起天怕讓對方容易輕視這場意外,但一聲不響地卻又枯燥煩悶,而負責這個案件的茂叔正好臨時有事外出,代理職務的警員一時找不著文件,讓四人面對面大眼瞪小眼的時間更長了。
正當程以默打算打探這人的身份時,有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在他開口前搶先發聲。
咕嚕嚕嚕—
咕嚕嚕—
一道聲音來自身旁的胖子,平時三餐外加宵夜一餐不落、整天吃零食嘴都沒停過的阿澤,為了這次的和解還沒吃午飯,因此不須思考就能斷定是來自阿澤;而另一道響亮的象徵肚子餓的聲音,來自坐在對面的黑框眼鏡男生。由於音量實在太過大,怎麼假裝也無法掩飾聽見的事實,阿泓便歛起尷尬試著出聲提議。
「要不,我們先去吃個飯,等警員大哥找到文件再過來?」會打破沉默這麼提出想法是因為他自己也餓得難受,只是不像兩位的肚子響得這麼猖狂。
幸好陳宇本就是善良的性格,再加上肇事者理虧的立場,當然不敢輕易答應對方的好意。「我就是腸胃蠕動比較活躍,不餓的—」
話音剛落,他的腸胃像是特地要打臉主人似的又響了一聲。
咕嚕嚕嚕嚕嚕—
音量甚至比剛才阿澤的還大又有存在感。
「你...真的不吃點?」阿泓乾癟的臉頰露出試探的表情。
還未待陳宇再次推拖,程以默便緩緩開口,但視線像草原上瞄準羚羊作為獵物的獵豹,將眼前這個男生盯得死死的。「能麻煩你和胖子幫忙買回來嗎?我們留在這等警員大哥。」
「行啊,那我買個雞腿便當甚麼的?」
「都可以。」吃甚麼一點也不重要,程以默的目的是不讓眼前的人逮到偷跑的機會,即使對方看起來是個老實人。
等待期間陳宇去了趟廁所,走出男廁發現這高挑、面容白皙的小哥就這麼杵在門口等著;桌上用來擤鼻涕的衛生紙被風扇吹落到地面,陳宇彎下腰要撿起,一抬眼就看見對面的程以默同樣彎腰出現在桌子下盯著他;衛生紙撿起後,為了防止再被吹掉,陳宇起身四處張望想找垃圾桶,不想對面這死心眼的小哥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和肩膀,手勁一點也沒收斂地將人捏得疼叫出了聲。
「同學我沒要跑,我只是想找垃圾桶丟垃圾啊!」
被擒住的黑框眼鏡男生張開掌心握著的衛生紙團證明自己的清白,在警員的指引下找到垃圾桶的同時恨不得把自己也丟進去。剛才這麼一齣,整個辦公室裡的人都半掩著唇笑著,羞恥感一下直衝腦門。
這時臨時外出的茂叔恰好踏進辦公室,見到這畫面忍不住笑了出來,爽朗的笑聲打破了兩個大男孩間的隔閡,友誼的繩從那時便悄悄牽起,直到現在這個飄滿火鍋香味的餐桌上。
「默哥的執念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和程以默同寢生活了整整四年,阿泓比粗神經的阿澤看過他口中的默哥對特定事情的執著程度,可說是一心一意的人,同時也是善良講理的。「以前明明三不五時抽菸,說戒掉就戒掉了,還有後來也完全不翹課,教授都以為默哥被感化了!」
聞言,阿澤認同般地點頭如搗蒜,這習慣說改掉就改掉,說是自律反倒確實更接近執念。
「還有,要是寫程式遇到bug,當天沒找出來不睡覺!」
「對對!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看到他一個人在床上抱著筆電快嚇死,那冷光打在臉上我以為是鬼火啊!」彷彿餘悸猶存一般,胖子搓了搓自己的雙臂。
「然後還有電算中心的打工也是全勤,除了第一次不知道為甚麼找了胖子代班—」
正聊到興頭上,阿泓本想再爆一些從前的料,可卻被一陣清嗓子的咳嗽聲攔住,發聲者伸出白皙的手臂拿起桌上的烏龍茶淺啜了一口。
在國外待了三年的阿泓已不像大學時期乾巴巴又缺乏自信的樣子,身材厚實勻稱了,臉頰也不再像餓了十天一樣凹陷,可縱使外貌變了,人也自信不少,對程以默的敬意還是不減的。又或者說是敬畏。
雖然不知道說了甚麼不該說的,但血液裡的求生欲告訴他這句話就此打住總沒錯,於是不管轉的多生硬,阿泓都硬是將話題換到了另一件事上。
「對、對了,」換他清了清嗓子才接著說下去。「我突然想起來,前兩天不是有同學在班級群組裡邀辦大型同學會嗎?你們去嗎?」
自從通訊軟體普及後,好似每個交友圈都需要建立一個群組來象徵存在感,即便群組上一則訊息是三年前的畢業典禮照片,在那之後便毫無消息至今。群組裡的人們一點也沒變,似曾相識的頭像和姓名聚在一起只是對那段遠去的時光的證明。
盡管話題轉的是肉眼可見的生硬,可同桌的人除了李千穗和陳宇以外都配合地拿出了手機確認,阿澤點開班級群組唸了一遍訊息。「這語熙邀的,班裡妹子們應該會去,泓哥一起去看看?」
「我那天有個面試,大概去不了。」去不了,但從阿泓的表情上看不出為此的沮喪。
「那穗姊你們去嗎?」
加了班級群組的白色手機早在出國前摔壞了,如今也不知去向,帳號永久停留在那支長眠的手機裡,因此李千穗是一點班級上的消息也沒有。她沒有為此感到難過,信息差讓她感覺自己只是恰巧得知消息的同校同學。
「都行,不過最近工作忙一點。」
沒有等阿澤問,程以默接著開口。「沒事的話我們再過去。」
程以默對於「沒事」的定義包含著李千穗無論有或沒有原因的意願,要是她沒來由地不想去,他絕不會使任何因素強迫她參加。況且訊息上寫了時間地點,最終也是算人頭付費用,屆時直接過去也是行的。
「要是你們最後都沒到,我不悶得慌?」肥潤臉龐上的餘光瞥見一旁吃的風生水起的朋友,將主意打到這人身上。「不然陳宇小哥陪我去吧?!順便給你介紹介紹?」
由於是屬於同班同學的同學會話題,陳宇自認為沒有自己的事便撈了一大碗火鍋料埋頭吃著,臉上的鬍渣如同膨脹的河豚般被撐了開,聽見阿澤提到自己時才從吃貨世界醒過來,塞滿食物的臉上全是懵然。
他快速咀嚼嚥下一些食物,好讓河豚消點氣才回話。「我這個月分配的休假用完了...」
「哪那麼巧的?!!!!」
「真的,就用在今天。」
那胖子揣著一絲希望追問。「那甚麼,不能調個班?或像電視劇裡說的請人代班?」
「我們醫院最近人手不足,只有支援的份,代班調班連門兒都沒有。」說完又將碗裡剩的菜全塞進嘴裡,吃得像第一次吃到好吃的火鍋一樣狼吞虎嚥。
眼見陳宇這個希望墜入火鍋裡,阿澤轉身望向曾經的好室友。「泓哥,咱們參加晚上的同學會,沒人晚上面試的吧?」
「我那面試在A市下午,我結束趕來C市還得回A市老家,又不是傻?」
A市距離C市搭高鐵也得一個小時,加上中間轉乘時間,確實能累死個人。
不想獨自參加的念頭讓阿澤把羞恥心拋到一邊,搓起手打起另一個主意。「要不咱倆那天開個旅館在C市住一晚?」
只不過好室友聽了炸了開。「誰要和你住旅館!!!」
下一秒,那胖子抱著阿泓的手臂哭喪了起來,彷彿遊戲輸了要受甚麼殘酷的懲罰一般。「拜託啦!我不想一個人看他們倆若無其事曬恩愛啊!你看看你捨得我這麼可憐嗎!」
阿泓當下反應要將這比肥牛還油潤的胖手甩開,一抬頭見著他口中的默哥正剝著蝦殼,剝好後靜靜放到身穿藏青色洋裝的長髮女人盤裡,這迎面撲來的畫面讓他頓時覺得損友在耳邊的叨叨沒有這麼囉嗦了。
確實可憐。阿泓改變心意,腦海中飄過這麼一句。
「好好好,我去,但會晚點到啊。」
「好!泓哥果然還是愛我的!」話還沒說完,胖子就伸手攬住阿泓的肩膀,心情好似這人剛給他送了一套市中心別墅般澎派。「來我敬你一杯!兩杯好了!啊三杯啦!」
「別、別掛在我身上!你以為你很輕啊胖子!」
阿澤拿到好友的出席保證後,他們重新聊起大學生活裡的事情,有關掛科、有關朋友,有關打工、有關畢業,相較於阿澤和阿泓他們,李千穗在C大就讀的日子不多,他們便為她將補上那些曾經的高光時刻。
「其實那個群組早在開學前就設立了,那時候人就十來個,天天聊天聊到半夜,甚麼C市隱藏景點攻略、美食攻略全都有,就差開學大家手拉手一起玩。」火鍋店裡的吵雜不知何時靜了一些,隔壁桌位置的客人換了兩次後空下,餘下的空間正好裝下阿澤對不久前年少時光的感慨。
「結果開學後,全班的人都加入了,卻沒有人聊天了。」
每個群組在創立時都充滿活力,然而隨著時間和人數增加,就如同年近百歲的老年人般沒有力氣道出一個字。
「是啊,那時候多好玩,默哥還駭入學校網站過呢。」
「啊?」一直靜靜聽著的李千穗忽然疑問地啊了聲。「駭入學校官網嗎?」
「對啊,那時候穗姊可能還沒加進群組裡。」阿泓點開群組刷到七年前的對話紀錄向她展示。「還有截圖呢。」
對話框裡那個熟悉的頭像發了一張C大官方網站最新消息的截圖,消息文章的首圖被放上了阿澤當時的頭像,文章內文第一行寫著:大一新生林彥澤到此一遊。
那時群組裡的同學起初是打著開玩笑的念頭一邊看戲一邊鼓吹著,畢竟都是這領域的新生,連群組裡的指導員學姊都做不到的事,況且是國立大學的網站,一個新生怎麼可能說駭入就駭入,沒想到兩分鐘過去後,大伙看到截圖都沉默了。
趁著李千穗將阿泓的手機還回去的空檔,她身旁的深藍色襯衫便靠了過來。
「我後來幫他換回來了。」程以默不慌不忙地對著她解釋,語氣裡的姿態低了些。「而且我用的是區網,在伺服器不會留下紀錄。」
「原來還有這一段事啊。」她感到新奇地露出笑容。
大概是方才三杯高粱酒下肚,阿澤圓嘟嘟的臉泛著紅趴在桌面上,像掉了的一團麵糊。「我差點開學前就紅了!」
「別遺憾,你現在也是紅的。」身旁的好室友指了指臉頰的位置,一段照顧醉漢的慘痛記憶閃過阿泓的腦海。更加悲慘的是,閃現的記憶片段再次真實上演,不同的是這次的醉漢只有一個胖子。
也恰好阿澤醉的是差不多散會的時間,幾個人為他看前看後的,陳宇和阿泓揹著胖子到店外,程以默拿了帳單去結帳,李千穗則替阿澤拎起背包一起在店外等著。明明醉的只有一個人,周圍四個朋友全都為了他忙活。
「不過默哥真的對妳很好呀。」
聽聞阿泓忽然道出的話,李千穗一時想不出甚麼社交性的回覆,拉了拉出店前被披上的黑色外套點點頭。「嗯。」
「其實,大學好幾次聚餐和宵夜都是默哥要我們去邀妳的。」他單側肩膀扛著胖子,視線望著剛才對街上的火鍋店像是個發光體點亮了這一小區的街道,隔著玻璃看見深藍色襯衫的男人拿著手機在櫃台結帳,等待店員操作的期間彷彿要確認甚麼般往對街的方向探了探。
「烤肉那次也是吧?」原來她隱約察覺到的真是事實,並且也接受了。
「是啊。」
「那管理課活動後的慶祝呢?」
勾起的回憶讓阿泓舒了一個懷念的微笑。「有點記不得了。」
記憶總是鮮活,他們說的是青澀的故事卻不再稚嫩,好似想一眨眼回到那段時空將日子重新過過,可惜下次睜眼還是眼前的模樣。
本還打算聊點甚麼,在人身上的胖子忽地醒了過來渾身亂動,重量壓得兩個朋友連連發出哀號。「胖子!你就不能等上了計程車再作妖嗎!」
只是這人絲毫沒聽進去,一不留神整個人已經坐到人行道上,口中喃喃自語地不知說著甚麼,僅有模糊幾句聽得明白,但話中人聽得直搖頭。「泓哥愛你噢...嘿嘿嘿。」
結完帳的男人走到李千穗身旁,警惕地將人摟到自己身後,生怕這發酒瘋的胖子對他的小貓作出甚麼舉動。「這就是我規定零萬工程部聚餐不能喝酒的原因。」
不一會兒,他們面前停下一輛計程車,幾人手忙腳亂地將阿澤塞入車內,車門闔上後,陳宇特地拉下車窗和程以默再次說道。「我接下來這兩週都會值班,要是過來的話跟我說一聲,我跟科室打個招呼。」
「知道了,謝謝啊。」
紅色尾燈在夜裡駛遠,他們牽著手在人行道上朝白色轎車停放的方向走著,女人的手腕上垂著一條銀色手鍊隨著步伐一晃一晃的。
「複診我可以自己去的。」她知道他工作忙,也知道他為了能每天一起用晚餐而經常到公司辦公,就是覺得自己別再讓他多跑一趟,怪累的。
「不考慮留個表現機會給我?」
表現機會?他才不需要這東西呢。
「不希望你太累呀。」
「捨不得呀?」
道出口有點難為情,李千穗只小聲地嗯了聲。
男人從口袋拿出結帳時在櫃台拿的糖遞到她面前,透明包裝裡裝著的天藍色薄荷糖正好和她最初在超市前遞給自己的一樣。「我也是。」
他怎麼可能捨得呢。
正因為是這樣的程以默,才使這樣的她捨不得的吧。「那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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