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男人西裝鼻挺地坐在黑色真皮辦公椅裡,閉著尾端上翹的桃花眼,食指抵著太陽穴左右位置,好像對擴音通話裡的聲音感到嫌棄而皺了皺眉頭。「她是拒絕了?」
從桌面上傳來聲音的手機裡,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有些畏縮卻想辯解。「其實、她只是提出一些疑問,我可以再跟她談談ー」
「張課長。」他的的語氣嚴肅,聽不出一點起伏,像是刻意沉下嗓子發出的聲音,周圍的空氣和擺設也為之顫抖。
「小趙總您說。」
「夠了。」這兩個字投向空氣劃出透明的拋物線擲向遙遠的彼方,回音像是不知名野獸的悶哼被辦公室內無所不在的陰影吸收。
他卻想裝作聽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繼續解釋。「我現在就可以找她談!只要一通電話她一定ー」
「老爺子那邊也算幫你牽過線了,以後不用再提這件事了。」
「小趙總,我ー」
「很高興認識你,再見。」電話隨之掛斷,那雙桃花眼才緩緩睜了開來。
明知故問。他想起送她去高鐵站下車前的時候,那對深棕色的雙眸投射無比堅定的答覆,可他不認。他們認識了5年,互相知道對方的秘密,他教她打工,成為對方工作的客戶,僅僅少了那個人一年的時間,他憑甚麼沒有一點機會。
從甚麼時候開始,他一點機會也沒有。
又是從甚麼時候開始,他想爭取那微乎其微的機率。
或許是在金澤中華料理店看見為了生活費打工,懵懂又認真躲在員工倉庫背著菜單的女孩,又或許因為她是擔心好友被欺負,寧願自己親自做地陪的女人,臉上無奈的表情他至今都記得。
在K市某間小郵局前,一張明信片被鄭重地投入郵筒,稍厚的紙片落入鐵製桶內發出咚的一聲,這小小的聲音隱密地宣告了甚麼的開始,他清空了所有男女關係,只為專心和她相處,這放在往常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
他將身子陷入黑色辦公椅裡,雙手搭在手把上,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桌面的擺設,一個白色紙盒蓋子微啟,裡頭是排列滿滿的小藥瓶,深藍色瓶蓋頂部有小凹陷,瓶身是眼藥水常見的點眼瓶。
這也是以前幾乎不可能發生的。
每一瓶藥水都是他製造的機會,可他還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一瞬間,他忽然不明白這麼做的意義,可是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卻漫無目的地心癢難耐,那是隱忍的等待還是壓抑的本性,沒有人知道。
他看不慣她那副在雪地裡堅持赤腳前行的樣子。
他一直不明白,她明明家境小康,可以不用打工直接和家裡拿生活費,交換留學甚麼的不過是種大學時期的體驗生活,就像小學的暑假作業一樣,沒有必要這麼認真,青春年少就一回,傻子才規規矩矩按部就班。
起初他只是好奇這人能支撐到甚麼時候,一個月、半年、一年,待察覺時他已經關注了她兩年,有意無意的際遇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甚麼,只覺得想就像在實驗室裡觀察生物那般繼續看著這個女人。直至某次見她從樓梯摔落半身躺在血泊中,當下湧上的消逝感同時從身體裡抽走了甚麼,那瞬間他才意識到,原來這就是心疼。
他對她,感到了心疼。
於是他讓醫院騰出最寬敞的單人房,請院裡醫術最高超的眼科醫生替她做手術,住院期間幾乎每天去探望她,她吃飯不方便卻也不願意讓他搭把手餵她,只能在一旁看著她用湯匙在餐盤上撈著菜餚,餐後再推著輪椅帶她到院子透氣,可是她的話變得很少,唯一和他說過最長的一段話是和他要銀行帳戶的那次。
出院後,她帶著和醫院要來的醫藥費收據和自己的匯款證明,非常鄭重地向他道謝,一切禮貌做足,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才不要她的感謝,他想要的連他自己都摸不清,像一團眼前的迷霧,搆得著卻甚麼也碰不到,那是構成喜歡的一部份,但不是喜歡,甚至比較接近生氣,每次見她在崩潰邊緣苦撐的樣子,他就不由得感到不快,相似於學霸目睹學渣扳著手指算乘法。
既然學渣堅持扳手指算數,那他就出點微積分給她試試。只是他沒想到她已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學渣。
意外的是,這次她的拒絕沒有引起他的不快,甚至有些來路不明的欣慰,那個在雪地裡前行的女人終於願意換上她該有的靴子,只是替她穿靴的人不是他。
從前他覺得這人傻,而今自己或許也不惶多讓,電話裡夠了這兩個字是對那個貪婪的中年男人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夠了。男人在心底再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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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8點企劃課辦公室一道忙碌的背影是金誠常見的風景,人去樓空的辦公區僅留下一盞燈自天花板灑下,她的一襲黑衣與夜色相融,螢幕照射的冷光打在蒼白的面龐上,快速移動的視線在多個視窗之間跳動,指間不停在鍵盤敲打,完成一項待辦事項後又接著著手下一項,思緒沒有一絲出走,直到某次伸手提起水杯想潤一潤喉,發現杯子已空時才暫時放下滑鼠離開座位,起身前直覺地按下存檔才立了起來。
站起身,她的感官從24吋方形範圍逐漸恢復擴大,這才想起一旁休息區沙發上坐著一個人等著她,倒是她一忙起來全忘了。
男人閉著雙眼坐在沙發邊的位置,面前小茶几上擺著闔上的筆電和一小袋白色塑膠袋,黑色襯衫將白皙的頸項襯得更加雪白,他的手肘支著沙發讓腦袋倚著拳頭,額前瀏海稍稍傾斜,和高挺的鼻梁一起在月光下照出好看的陰影,俐落的下頜線下青色的血管在皮膚表面隱約凸起,隨著滑動的喉結起伏。
過了幾年,他還是像漫畫裡走出來的角色,從慵懶的大學生成為了成熟的大人,讓李千穗一下子不由得看得出神。
上一次這麼恣意地看著這張臉是大學時候的事了,那次他喝的老醉才讓她有了機會,記憶的碎片在眨眼間閃過,她對眼前的現實感到不可思議,那年T市機場留下的淚珠好似才乾透,下次睜眼就看見這個人,她做夢都沒想過。
安檢探測門響起的警示聲彷彿才穿過耳畔,男孩奔入出境大廳。
她還欠他一個解釋,與道歉。雖然這麼說有些自私,可她需要時間整理收拾,收拾的過程裡便不得不回首,那些她珍藏的回憶與不願記起的記憶。
李千穗拎起偶爾在公司午休蓋的淺灰色毛毯,放輕腳步走近,挑選了應該合適的角度輕輕往黑色襯衫上覆去,不料毯子才剛接觸到他的肩膀,人便一顫地醒了,惺忪地睜眼看清來人後勾起安心的嘴角。
「忙好了?」男人的聲音因為剛醒而有些乾燥沙啞,語氣裡卻滿是溫柔。
「嗯,差不多。」
「對不起呀...讓你這麼個等。」交往後第一個日常竟是加班,讓人怎麼高興。
他搖搖頭,大手揉了揉她的後腦,鬆軟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妳沒有做任何需要道歉的事,真的。」
怕她厭於造成他人麻煩的個性引起不必要的愧疚,程以默在句末加強了意思,然後補充道。「況且我很擅長等待。」
男人特意露出驕傲的表情,要是拿著一張滿分數學考卷就能偽裝成剛上高一的男孩。
「餓嗎?」
被這麼提起,好像確實有點餓。女人下意識碰了碰肚子,意識從工作裡抽離後歸還身體,才感受到器官們確實地在運作。
黑色襯衫的身子往前坐了起來,提起桌上的白色塑膠袋地給了她。「過來的路上買了點東西,先吃點吧。」
她乖巧地點頭,窸窣打開塑膠袋映入眼簾的是兩個原味布丁和果汁,口味正是她喜歡的葡萄果汁,玻璃珠子瞪得圓圓的,又驚又喜地望向給自己買點心的男人。她的喜好早已被牢記,可貴的是他願意在下班車潮裡攪和半小時,只為找到停車位買這幾樣小東西過來。
「一起吃吧。」
「妳吃吧,買給妳的。」他本不好甜食,況且那一個還沒他掌心大,怕人吃不過癮才買的兩個。
話才說完,女人便拉過他的手將一盒布丁塞到他手裡,語氣透著一股驕傲說道。「這是我男朋友買給我的,算是割愛給你了。」
男朋友。
這三個字不知是不是被畫上螢光色標記,在程以默耳裡格外清晰,寵溺的笑染上他的臉龐,手中布丁的封膜被撕開後立刻換到了女人手中,並接過另一個撕開封膜留在自己手上。
月光下,那個充滿淚水與委屈的地方,此刻被簡單卻來之不易的快樂佔據,他們相視而笑,為此而滿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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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天,鄰近下班時間李千穗都會收到來自同一個人的訊息,在得到約略的下班時間後出現在她的面前,一起用過晚餐後再送她回去那冷清的小區,每天乘坐在白色轎車的副駕駛座上讓她幾乎忘記擠公車的焦躁感,明明才過了這麼幾天卻有著好像從許久前就過著這般日子的錯覺,只要偏過頭就能見到那個人,白天的辛苦忽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總是這麼單方面受人照顧不符合她的個性,她也想替他做點甚麼,可是此時她的腦海就如同筆電螢幕裡空白的文件檔,沒有任何想法。
上回聖誕節的約會驚喜也是他安排的,衣服替他挑了、心心念念的成對吊飾已送達對方手中,甚至還看了煙火。幾年時間過去,李千穗雖了解他,但不能因為曾經了解便認為一直了解對方。
那個人一身簡潔幹練,要是手邊缺了甚麼用品便會自己找機會入手,沒有入手的代表不甚需要,這讓她一時不知還能做些甚麼,她漫無目的點亮手機螢幕,上面顯示著日期與時間12月30日下午14點50分。
一個點子忽然從空蕩的腦海中冒出,只是浮現的那一刻,自己卻有些嫌棄同時又覺得是挺適合的方法。時間一點一點逐漸緊迫,再猶豫下去大概就只剩下口頭道謝這個方法了。
猶豫的原因是認為這個方法杳無新意,甚至有些老套,但也不代表對方不喜歡。她對自己在那方面的技能還算有點信心,一時湧上的自信讓她終於做下決定。
她點開金誠差勤系統請了明天上午的假,隨後將剩餘尚未完成的計畫裝箱封起,擺入暫放的角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加速處理起一長串的代辦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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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她繫上安全帶,油門踩下前行後的5分鐘裡,程以默便發現了甚麼不同。縱使下班接送不過一週的時間,他還是感覺出女人周圍的空氣好似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試探氣息,卻又遲遲不提,像是貨架前饞罐頭又不敢吱聲的小貓。
「怎麼了嗎?」
這麼一問立刻觸動了李千穗的守備雷達,在住處忙了一早上準備,趕到公司埋首工作到剛才,她還沒想好要怎麼把人帶到目的地。「嗯?」
「有心事?」
「...沒有。」這短暫的遲疑間接訴說了事實,握著方向盤的男人呵氣一笑,開啟另一個話題,只不過又正好直擊女人的雷達中心。
「想吃甚麼?」
「嗯...」這是思考也是猶豫的發語詞,照先前幾天的經驗,李千穗會立刻回答,要是不餓便說不餓,從不像現在這般應而未答,這差異連本人都意識到了。
早些降下的夜幕讓紅綠燈有了一些照明的效果,紅色燈光從高處模糊地映在白色轎車擋風玻璃上,在車身完全停下後,綠燈又調皮地恰巧亮起,女人盯著剛亮起的信號燈眨了眨眼說道。「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好呀。」連是甚麼忙都沒有問程以默就直接答應了。對他來說,幫她一百零一個忙都可以。
「那我需要先回我房間一趟。」說完,駕駛沒有問原因就在下一個路口向左迴轉,再次遇上那盞調皮的紅綠燈,不久那棟水泥色大樓便出現在眼前。
警衛室難得確實有人守著,警衛大哥端著剛買的小火鍋,邊燙嘴邊大口吃著,見餘光中有人影下意識抬起頭來,定眼一看認清是李千穗,往旁邊的男人看去本想攔下來要求填寫個出入紀錄簿,可打量的視線向下挪便看到緊牽的一雙手,攔人的念頭立刻就打消了,一是有住戶帶著,二是懶得和黏答答的情侶打交道。
轉動門把前,突如其來的緊張感讓女人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她真的擔心對方不喜歡這種老套的驚喜。然而事實很快便證明這擔心是多餘的。
推開深木紋色大門,室內從中午就亮著的光線照亮了視線,空氣中瀰漫一股清香的高湯味,映入男人眼簾的是一桌早就清洗裝盤的食材和火鍋料,餐桌中間擺著電磁爐和鍋子,以及門邊睜著大眼觀察反應的女人,他舒開一個安心的笑容,立刻就明白她今天一上車就好似坐立不安的緣由。
原來是在想辦法把自己帶過來呀。幸好不是甚麼煩心事。
「甚麼時候準備的啊?」
「早上請了半天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地笑了笑,從玄關櫃裡拿出一雙全新的男用室內鞋。「進來吧。」
隨手放下公事包後,李千穗便走進廚房加熱煮好的高湯,又從冰箱端出事先買的肉片,在餐桌和廚房之間穿梭的小身影讓程以默看得會心一笑。他知道她會下廚,廚藝甚至不錯,他只是覺得眼前忙碌的小蜜蜂可愛得不行,將身上的黑色大衣換下放在沙發上,捲起深藍色中山領襯衫的袖口拿起流理臺上的碗筷。
「對了,妳說要幫的忙是?」
這一問才提醒了她剛才用來把人帶到這的理由。「啊...」
對於善意的謊言各人有各自的想法,可以的話她是不想騙人的,想到這裡瓦斯爐上正加熱著的一壺高湯發出滾燙的笛聲,水蒸氣衝擊響片在她的腦海裡冒出白色的點子。
「這個。」她指著發出笛響的壺,白色水蒸氣還冒著。
「這個?」
「幫、幫我把這個拿到餐桌。」
這把程以默幫笑了,沒想到是這樣的忙,沒忍住想逗逗她。「就這?」
「嗯。」她簡短地點了下頭,彷彿試圖讓自己認為起初要請他幫的,就是從廚房將水壺端到餐桌上。「它重。」
男人愉快地笑著,將冒著煙的高湯倒進鍋裡,女人從冰箱拿出果汁和玻璃杯,火鍋的香氣很快地占領整個客廳和廚房,在冬日裡將幸福感拉滿,他們挨著坐,舉起滿上的飲料輕碰杯壁,清脆的聲音為曲折的一整年畫下句號,也為未來嶄新的日子揭開篇章。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這一次他終於聽見她親口說的祝福,再也不是泛黃紙片上孤零零的字跡。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喜歡。」這兩個字落在空氣中清晰又堅定,他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後腦,替她趕走殘存的不自信,這一桌東西不知花了多少心思,不少器具都是全新的,食材每一樣都處理過能直接下鍋,也沒有他曾經討厭的紅蘿蔔、青椒、洋蔥。
他怎麼可能不喜歡。
「對了,你最近忙嗎?都到公司上班?」金黃色的湯底滾動著,李千穗涮了幾片肉夾到盤子,又往兩人的碗裡各夾了一片,恰好煮熟的肉片還冒著白煙。
「最近案子多,到辦公室比較方便些。」
要是說出因為想接她下班才來的公司,她大概率會感到負擔,也正好李揚確實丟了幾個案子過來,到辦公室和同事一起上班,討論起來比較方便,他沒有說謊。
女人聞言點了點頭,抬手想再喝口果汁,伸出去的右手卻因視差抓了空,被身旁正好抬眼的男人捕捉到,眉間蹙起的心疼不言而喻。
照李千穗的習慣,上班和在家都會換上眼鏡,不巧幾日前弄壞重配的眼鏡還沒取件,這幾天上班都只能帶著隱形眼鏡,長時間盯著螢幕眼睛乾澀得不得了,今天下班時便先將隱形眼鏡卸了下來,想著下班路上有人載著不用擠公車,回到住處是熟悉的環境應該沒問題,沒想到在餐桌上意外出了小差錯。
縱然曾經和他提過眼睛受傷的緣由,可區區一句話在人耳中明顯過於草率,她知道總有一天要和他好好說說,只是不是現在。
「對了,我還買了蛋糕。」說著便起身打開冰箱端出一個4吋的草莓蛋糕,她知道這高中話劇社般的演技定是轉移不了男人的注意,可她還沒準備好該如何開口,以及5年前的種種。
男人只是暖暖一笑,眼角還殘留著不捨,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掌心大小的深藍色天鵝絨面盒子。「我也準備了小東西,不過沒有蛋糕那麼大。」
他將開口朝著她緩緩打開,銀色的細鍊鋪掛成半橢圓形,中間的墜飾是邁開腿奔跑的小貓,朝著遠方的目的地勇往直前,脖子上鑲了一顆小小的鑽,和揚起的尾巴在日光燈下反射著銀光。這是他準備的新年禮物。
本來想送的戒指,可又覺得才交往幾天就送這略顯負擔的東西容易把人嚇到,且尺寸尚未可確定,未來有的是時間,他可以從長計畫。
「給我的?」她的臉上滿溢驚喜,漂亮的雙眼一下子亮了起來,將原本含著的疲倦一掃而空。
「嗯,試試?」
下一刻,她的眼神卻猶豫了起來,指尖伸向鎖骨處摩娑著甚麼,就如同大學時唯一一次一起搭過的那趟火車上,她若有所思地揉著脖子上的紅繩,這才提醒了程以默此刻猶豫的原因。
「抱歉啊,我可能不適合戴項鍊。」
可是它好漂亮。李千穗在心裡可惜著。
那條風格迥異的紅色繩子從許久之前就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寄託著不屬於自己的信仰和扭曲得面目全非的愛,縱使遙不可及卻也剪不斷,每當即將忘卻,頸項間的摩擦感又再次提醒它的存在。
然而惋惜還沒來得及在她的意識裡擴散,男人從椅子上站起,輕輕取下盒子裡的銀色項鍊走向桌沿,抬起她的左手腕將項鍊多繞了兩圈再小心扣上,指間擦過的肌膚暖暖的,和銀鍊冰涼的觸感形成反差。
「這樣就適合了。」
他沒有問為甚麼不能再戴一條,即使不知道確切的緣由,他仍選擇相信她。
「謝謝你。」
「謝謝妳。」他們相視而笑,在一棟水泥色大樓裡靜靜相擁。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k07Ybn1F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