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要不要送你回房間休息?」
「暫時不用……我想留下來……陪你一起吃粥……」
這個男人為甚麼想要陪我一起吃粥?但剛吃完東西也不適合躺床,就讓他繼續坐在這裡吧。
「那我去開電視?你想看哪一台?」
「……電視太吵……像現在這樣……安靜一點比較好。」
「那我去拿——」
「老婆……你還是先吃碗粥……別因為操心過度而挨餓。」他突然關心我會不會挨餓,背後一定有甚麼原因吧?
「……嗯。」為免節外生枝,我隨即遵從指令開始吃粥,不敢再提出任何意見。
幸好現在坐得很近,我不必背負風險去偷瞄也能掌握他的狀況。他就是一動不動地趴在桌上,似乎真的在看著我吃粥。就算整輩子沒見過精靈吃粥,但應該沒甚麼值得看的吧?不就跟喝湯一樣嗎?
既然沒有觀賞價值,也許是觀察?還是監視?監視我吃粥,要看著我把整碗粥吃完嗎?該不會……他懷疑我在這鍋粥裡下毒了?畢竟今天一連兩次在吃粥之後病情惡化,難免會有這樣的猜想吧?
假如他看我吃完整碗粥仍然平安無事,說不定就會意識到禍源其實是負責餵粥的我?
「老公,鄰居小姐剛才來過,有帶來一點東西給你。」我趁機拋出了這項情報,希望藉此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帶來甚麼東西?」他的問題反映了一個事實:女特務並非奉命採購,而是擅自探病送禮。
我隨即前去廚房,把那個塑膠袋從冰箱裡取出來,並放到餐桌上打開來讓他檢查。只見他神色凝重地撥弄塑膠袋裡的東西,眉間的皺紋逐漸加深,似乎對女特務擅自探病感到非常不滿。
本以為已經成功轉移了焦點,可以安心下來繼續用餐,他卻突然取出了裡面的退燒藥,以笨拙的雙手自行拆開包裝、配水服用。
「……老婆你不餓?繼續吃粥。」這個男人目光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他對女特務可真是非常信任啊,即使是擅自買來的藥物配上此地無銀的收據,也只需要稍微檢查一下就願意服用。
我在他的監視下重新開始吃粥,邊吃邊想辦法掩飾事實,但在我構想出下一步的行動之前,他竟然搶先發起了質問:「老婆,你為甚麼沒有用她送來的食材煮粥?難道她買的那些不合用?」
「呃——」我想要趕快辯解,狼狽得甚至忘記了自己滿嘴都是白粥,根本無法正常說話,被迫匆忙而痛苦地強行吞嚥。這是一次意料之外的失態,卻正好為我爭取到了思考的時間:
也許女特務是遵從指示前去採購,他皺眉的真正原因是我沒有使用那些食材來煮粥。但我事前沒有接收過任何通知,在溝通不良的情況下……情有可原……吧?
「那些沒有買錯,是合用的。」這時候只要誠實地說出原因,表達我不信任那個女特務就沒問題了,女精靈與女人交惡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但是……」,假如在監控中樞的旁邊說這種話,形同向她當面宣戰,往後一定會帶來大量麻煩。
我以雙手掩住嘴巴,動身靠近那個男人,隨後才輕聲地繼續說:「因為是她送來的,我有點不安,所以沒有煮給你吃。」
聽過我的解釋後,他頓時一臉恍然大悟,完全沒有半點動怒的跡象,似乎是平安過關了。然而,不消一會他又再皺起眉頭,神色凝重地低頭下來:
「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清楚。」
為甚麼會如此嚴肅地道歉?因為剛才問了一條蠢問題嗎?演技未免有點太浮誇了吧?
為免令他的恐女症進一步發作,我不能動手把他扶起來,只好離開座位跪在地上,降至比他更低的位置以表誠意:「不用……你不用向我道歉,沒有必要這樣……請抬起頭來……」
「老婆你先繼續吃粥,再放下去會涼掉的。」他的神情看起來不像是在試探我,而是真的非常自責。
「……嗯。」我聽從指示回去吃粥,他也隨後爬回桌上繼續監視。
剛才表現得那麼自責,卻又回歸原點繼續懷疑我在粥裡下毒,是不是有點矛盾啊?因為腦袋還沒完全恢復回來的嗎?該不會只是單純地看到藥就直接吃,看到食材就好奇地問為甚麼沒煮,叫我趕快吃粥則是出於珍惜食物的習慣。
……也許他根本沒在動腦,是我自己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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