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盤算著回程的時候可以如何閒逛之際,這個男人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機會難得,不如上來見見我的同事?」
「……不只是送便當?還要見同事?」
「見同事並不是重點。而是你走這麼遠的距離,應該要休息一下。」
他很明顯又是要利用我來洗脫同性戀的疑嫌,但這個藉口未免有點太牽強了。我才走了十幾分鐘而已啊,這就是現代人類對遠距離的標準嗎?所以動輒就要坐車?
「……嗯。」雖然警局是非常危險的地方,但有這個男人同行,而且並不是以嫌犯的身份被抓進去,應該沒問題吧?
就這樣被他拖進了警局,理所當然地吸引了一眾警察的目光。但這些警察的反應卻頗為平淡,只是遠遠地展露微笑、象徵式地揮手示意,以及在路過的同時悄悄地多看兩眼而已,甚至沒有為此停下腳步。
這些警察已經看慣精靈了?對精靈完全沒有半點興趣?不對,他們這樣的表現並不是習以為常、視若無睹,而是心存敬畏並且有意識地保持距離。
「局裡的大家都認識你、都有看過你的照片。」這個男人察覺到了我的疑惑,便一臉得意地提供解答。
「嗯……原來如此……」
假如知道了我是這個男人的妻子,當然不會做出太失禮的行為,但他是用甚麼手段和名義把我的照片傳遍整個警局?話說起來,他不需要穿制服啊,該不會是非常高級的警官吧?
暢通無阻地到達了他的座位,意外地只是辦公室裡的一張小桌子。
正當我疑惑地就座之際,這個男人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下來,一動不動地握著那個便當盒……難道是露餡了嗎?對了,雖然生菜可以把空間填滿,但對重量近乎沒有影響,只要拿到手上就會露出破綻啊!
這個男人猶豫了好一段時間,最終神情凝重地把便當盒放到桌上。本以為他將要質問便當的份量為何會減少,但他卻只是默默地取出餐具,若無其事地開始用餐。
看著他狼吞虎嚥的失禮吃相,我總算是安心下來了。也許是玻璃製的便當盒本來已經很重,即使飯菜的份量減少一半也沒有影響到重量感。但他怎麼沒有先拿去翻熱也能吃得這麼高興?味覺障礙可真是省電啊。
吃到一半,這個男人突然抬起頭來,一邊咀嚼一邊若有所思地凝望著我。因為吃掉半份便當但肚子仍然很餓,所以察覺到飯量不足了嗎?
「……是不是有甚麼問題?」
「就是……老婆你餓不餓?要不要分你一點?」
嗚!差點被這傢伙嚇死啊!而且竟然吃掉一半之後才意識到我也需要吃飯?活該被我吃掉半份便當!
「請不必操心,我在出門前已經吃過。」
虛驚一場過後,這個男人總算是吃完便當了。我隨即把便當盒收走,以把它帶回家清洗為藉口希望盡快離開警局。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露出一副依依不捨的表情,彷彿是要把便當盒上的飯粒也舔乾淨,只有這點份量果然是吃不飽啊。
「啊!」幸好他突然想起別的要事,才把這個誇張的念頭擱到一旁:「對!在回家之前,我帶你去跟局長打個招呼!」
……等等,我沒聽錯吧?這個念頭遠比舔飯粒更加誇張耶?午飯時間已經結束了,其他人已經陸續回到座位上工作了,你這個連房間也沒有的小職員憑甚麼在這種時候去跟局長打招呼?還帶上一個跟公務毫無關連的精靈妻子?就算局長也懷疑你是同性戀也不能這樣亂來啊!
我始終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卻已被他帶到了頂樓。局長室外的秘書座位無人留守,也就無法得知房間裡面有誰。一般來說,遇見這種狀態應該要知難而退才對,但這個男人竟然無懼無畏地直接上前敲門。
房間裡隨即傳來一對人類男女的對話聲,片刻過後,房門被微微打開,一股由人類的體液和汗水混合而成的強烈腥臭隨即湧出,並有一個女人探頭出來,態度惡劣地質問他:「局長今天還沒叫你,怎麼自己過來?是有甚麼要事?」
我悄悄往下一瞄,確認她刻意以房門藏著身體,恐怕是衣衫不整甚至是一絲不掛的狀態吧?不愧是警察總局的局長,趁著午飯時間在辦公室裡享用秘書,很懂得運用工餘時間和公職給予的資源啊。
「我妻子難得過來,想說趁機會跟局長打個招呼,請問現在方不方便?」
「這就是傳聞中的……我去問問,你們稍等一下。」她驚奇地瞄了我一眼,隨後趕緊關門逃回房間裡。
從他們的對話內容看來,這個男人似乎經常與局長會面,關係密切得就連帶妻子過來打招呼這種莫名奇妙的行為也屬情理之內,甚至足以打擾局長與秘書享樂。
僅僅等候了一分鐘,房門便再度打開。這次秘書總算不只是露出一顆頭了,而是儀表端莊地步出局長室,隨後以毫無改善跡象的惡劣態度傳達局長的指示:「你就像平常那樣向局長匯報。但不能把太太也帶進去,她要待在外面。」
「是的。」
他駕輕就熟地把我安置在沙發上,然後獨自走進局長室。
未免太可疑了。為甚麼我的事情會需要直接向局長匯報?難道在警局裡傳閱我的照片也是局長的指示,為了讓整個城市的警察認住我的長相?我一個孤立無援的精靈能做出甚麼大事啊,這種監控規格實在太超過了,一定是另有內情。
假如原因不在於我,就是在於這個男人吧。明明只是小職員,卻有能力讓警察總局的局長為他辦事?難道他是權貴之子嗎?
不對,因為秘書對他的態度實在太糟。權貴之子可以隱藏身份,也可以使喚局長,但兩者是互相矛盾的。即使其他警察可能被蒙在鼓裡,但絕對騙不過身兼情婦的貼身秘書。
所以……只能是肉體關係了吧。玩膩了女色便開始沾染男色,就像不滿足於人類的女性而向我們伸出魔爪一樣,非常符合上流人類的行為邏輯。
此時,眾多零碎的線索串連了起來。
原來這個男人是局長的秘密情夫,難怪可以安然地在警局工作卻不怕被揭發,也難怪一直以來從未看見過他在假日與任何男性曖昧歡好,因為他每天上班都跟局長幽會啊。秘書的惡劣態度也變得合情合理了,畢竟一方是情夫一方是情婦,兩人是競爭對手,而且情夫這邊顯然更為得寵,當然就是一張臭臉啊。
天賜良機,讓我一石二鳥地發現了這個男人和警察總局局長的致命秘密,不趁機多收集一點證據實在是對不起自己啊。
我隨即離開沙發,動身走到房門的旁邊。那個秘書本想要出言制止,但看我只是安份地站著而沒有開門入內的企圖,便又鬆懈了下來,回過頭去繼續自己的文書工作。
稍候了一段時間,房門終於打開了。我隨即快步上前假意迎接,趁機窺看局長室裡面的環境。
「局長,這位就是我的妻子。」這個男人還懵然不知地介紹我的來歷,局長那邊倒是有所防範,趕緊低下頭去嘗試躲避,但動作實在太慢,已經被我看得一清二楚了。
這個長相在三年前曾經見過,原來是警察總局的局長啊,難怪當時會有幾個警察沿途保護,讓他在自治區的街道上橫行霸道、耀武揚威。
「老婆,來跟局長打個招呼。」
「你好。」我聽從指示向那個局長行禮,對方卻以劣拙的演技假裝沒有聽見。
作為情夫的這個男人也終於察覺到局長的舉止不太對勁,便放棄了更進一步的介紹和交談,匆匆地拉著我步出局長室。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總算能夠離開警局了。這一趟不單有驚無險,更是收獲豐碩,我滿足地走在返回住處的路上,又突然意識到一個全新的問題。這個男人為甚麼也一起離開警局了啊?突然就可以下班回家,難道完全不需要工作的嗎?得寵的情夫可真是為所欲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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