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回到家門前突然緊急轉頭,卻又悠悠閒閒地在車站吃飯,乘坐由國家直接運營的高鐵,還明言目的地就是自己的老家。這個男人避風頭的方式可真是獨特,特務部門再怎麼動作慢也已經跟上來了吧?
「差不多就是這樣,我們應該會在晚上抵埗。」跟老家的通話內容也是平平無奇,就真的只是要帶我去見他的父母那樣,考慮到這通電話很可能會被竊聽,算是合情合理的選擇吧。
最讓我意外的是電話的另一端好像很吵很激動,是因為這個男人自把自為地突然結婚的緣故?人類的婚姻好像是以家族的單位的吧,隨意結婚想必會招來長輩的不滿,要是被知道了結婚對象竟然是精靈族就更加糟糕了。
「這個現在很難講清楚。手機快沒電,待我們回到家再交代。」這個男人明明電力還非常充足卻強行掛斷了電話,也許他跟父母本來就相處得不太好吧。
這時候,又有一個乘客從旁經過。我理所當然地偷瞄了一眼,以判斷那人是不是特務部門的追兵、有沒有採取甚麼強硬手段的意圖。但目前為止似乎就只是跟蹤和監察而已,並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舉動,亦因此變得難以判斷,我甚至無法分辨他們到底是真正的國家特務,還是整輩子沒見過精靈族的普通路人。
「老婆,高鐵沒有賣零食的小販。」
「……嗯?」我霎時沒能反應過來,這個男人突然說甚麼鬼話?高鐵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小販啊。「我……我沒有在找小販。」
「那你在找甚麼?」這個男人追問得異常迅速,彷彿是預料到了我會如何回答。他很清楚我並不是在找小販,卻故意這樣問?
「我是……」但找特務這種事可不能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吧。「我只是隨便看看,沒找甚麼。」我頓時有一種做錯了甚麼自覺,故此在答過問題之後便逃避似地馬上轉頭過去,默默觀望窗外風景,不再對經過的人類作任何反應。
仔細想想,這個男人乘坐國營高鐵,目的地是位於國內的老家,還故意放慢了步調確保特務部門能夠跟上,很可能就是為免刺激到特務們的神經。在目前的情況下,實在不需要也不應該過度警戒,否則隨時打草驚蛇、惹禍上身。
但說到底,這個男人為甚麼突然就要逃跑?起因是特務部門搬到對面實施對我的貼身監控吧……假如考慮得更深入一點,也許我只是一個藉口,真正目標其實是這個男人、跟首都圈警察總局局長有著不尋常關係的這個男人。
人類的富豪和黑社會常常會讓情婦幫忙打理生意,雖然這個男人在下班之後總是待在家裡無所事事,但作為局長的情夫想必也有接觸到警察體系的一些黑幕吧?特務部門就是盯上了這點,只要對這個疑似是局長情夫的男人進行貼身監控,即使無法捉姦在床,也機會順藤摸瓜地搜括到警察勢力的黑材料。
竟然作出此等充滿惡意的越界行為,兩大執法部門恐怕隨時就要爆發全面鬥爭,也難怪這個男人會當機立斷地選擇逃離首都啊,恐怕在局勢轉趨平穩之前是不可能回去了。
好不容易終於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高鐵也正好到站了。這個男人隨即拉著我離開座位,按照他早前告知的行程,是要在十分鐘內抵達車站另一端換乘這邊的市際鐵路,說不定時間還蠻吃緊的。
步出車廂的同時,我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有點耳熟,好像是近期聽過的。仔細回想一下,隨後利用沿途的玻璃和鏡面悄悄回望,竟然真的找到了那個扮演鄰居的女人特務,她正在非常激動地講著電話,也許是在跟總部聯絡?
雖然早就料到會被跟蹤,但在親眼看見了之後,便無可避免地變得非常在意,好想看得更加清楚、好想知道她還有幾個同伴,但我不能直接回頭,玻璃和鏡面的數量亦隨著離開車站大堂而越來越少,就算真的找到了也只能往後偷瞄兩眼而已,完全無法滿足我的需求。
在心癢難耐之際,突然被狠狠地推撞了一下。本以為是某個粗暴無禮的人類地正在胡亂奔跑,但回神過來仔細一看,才發現四周已被人類填滿,前方的通道更是擠得水洩不通。但這個男人卻視若無睹,完全沒有停步的打算,毫不猶豫地把我拉進這片擁擠不堪的人群之中。
越是深入就越是稠密,被走在前方的他強行拖曳著,不光是被撞,我自己也撞到了不少人。但為免手臂被活生生扯到脫臼,我也只能配合這個男人的速度以及這些人類的文明水準,像一頭章魚般在狹縫中醜陋地蠕動前進。
可惜精靈的軟柔度是有極限的,終究無法成為章魚,頂多就像貓咪而已,結果也就像是家貓被欄杆卡住的搞笑圖片一樣,我被名為人類的活體欄杆給徹底卡死了,正式成為了集團的一部份。幸好那個男人好像也被堵住了,行走速度跟卡住我的這幾個人類差不多,才讓我的左手得以繼續接在肩膀上。
其實這樣好像還比較輕鬆耶?即使人類的汗水和體臭非常噁心,但好歹不用撞來撞去了啊。要是卡得更緊一些,說不定就連腳也不用動了,可以像夾娃娃機裡的獎品那般被直接搬運到出口去。
在我嘗試說服自己接受現狀的時候,附近的活體欄杆突然變得鬆動了一些,我深怕那個男人又要加速前進,便也趕緊往縫隙裡推擠、企圖追上他的步伐,卻在此刻突然失去了牽引,他竟然在這種環境下鬆手了啊!
雖然想要趕快追趕上去,卻狠狠地撞上了前方的一個人類,在眼前一黑的同時就被牢牢地擒抱起來,頭部和雙臂在短短瞬間已被徹底鎖住,動彈不得。我隨即意識到這並不是一般的暴力衝突,這是有所預謀的趁亂綁架啊!
這個綁架犯在確定我無法反抗之後便開始逆行,這下子就真的完全不用動腳,變成獎品被直接夾走了。但對方到底是誰?假如被普通的犯罪集團綁走,恐怕會被監禁起來強迫接客,或是被賣到人類權貴的手中當不見天日的奴隸……也許被特務部門綁架會更好一些嗎?但假如吐不出他們想要的情報,會不會被嚴刑拷問啊?
「老婆,你有沒有受傷?」此時,綁架犯終於鬆開了對我的束縛,讓我的視野恢復了亮明。
拉開距離之後仔細一看,怎麼是這個男人啊?雖然光靠聽的就已經知道了,但怎麼真的是你啊?要往回走就不能好好地走嗎?就不能早點說句話嗎?害我以為自己被綁架了啊!
確認過我並無大礙之後,他又裝模作樣地提議說:「其實我也有點餓。難得出一趟遠門,我們就去把地道小食吃個一遍再回來坐車。你覺得怎樣?」
「……嗯?」
不明所以地在相對寬敞的車站大堂被拉著走了一段距離,我終於理解他為何會突然改變行程,因為我在鏡像裡再也找不到那個女特務……然而,作為特務真的就這樣被甩掉了嗎?還是她配合著這個男人的行動,故意跟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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