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厄斯先生,這裡是『卡德』,在此向您問好。」
「若這道訊息能成功送到您手中,我想它必定能為您提供一點幫助。『黑夜』正濃罩北希迪亞,擾亂大陸的秩序,這想必並非組織樂意看見的。」
「她即將要做的事對維多利亞,甚至整個大陸的影響。您或許會感興趣,譬如我一個前教官怎麼知道這件事,那是因為我掌握著她的計劃。」
她看向攝像頭的眼神變得銳利。
「我希望能只以『埃洛爾斯』的身分與組織開展一次性的聯手。先生是位聰明人,您知道我想要什麼。請積極且慎重地考慮我的合作邀請,希望能盡快收到您的回覆。」
「蛤,搞什麼?妳不是很討厭那個地方嗎,幹嘛還要對別人示好?」站在攝像頭背後的鏡像把玩著碎鏡非常不屑,它逐漸有了精細的五官,能做出生動的表情。
「簡單來說,我們與維多利亞都面臨著同一位敵人,我現在是在『推波助瀾』。」
鏡像:「『我們』?喔⋯⋯切,妳說妳和那個男人啊。」
「嗯。不過⋯⋯雖然我認為我與阿狼是在並肩作戰,可他卻多番將我拒於會議室外。」
她的身分的確不適合參與他與六席的會談,亦無權為摩爾斯三人爭取任點什麼。
「欺騙與利用不可原諒,MI6也絕對不會放叛徒一條生路。但他們畢竟與我走過了許多⋯⋯」
她閉上眼睛。鏡子聽得撓撓頭,不太明白。
當初她決定將實情交給狼,是希望能幫助狼拯救北希迪亞的同時請狼對三人作出比MI6更柔軟的處理。從埃洛爾斯感覺到狼對她的刻意疏遠,她似乎隱約猜測出北希迪亞政府對摩爾斯三人罪行的真實態度。這是她所預料到的,亦沒有因此責怪狼,只是四人昔日一同跨過許多困難,即便埃洛爾斯無法再相信他們,亦不願看著他們被處死。
「要是他網開一面,那就是在辜負北希迪亞。我能理解。」
鏡像:「所以說,當初報仇這種事交給我就好。把全數力量轉移到我身上,妳專心當妳的統帥情人,這不是很好嗎?那『末影』算什麼東西,呵,我隨手就能把她打趴下,這下子只能聽從那個男人的發落了啊。」
「不。在阿狼看來,單憑北希迪亞目前的實力,要與『末影』一戰屬實有點風險,更別說我了。不過,看著曾經的對手又要挑起事端,這禍害著整個大陸,根據我對維多利亞女王與凱厄斯先生的認識,他們不會無所作為。只是⋯⋯他們比我想像中行動得要慢了許多,這一點⋯⋯我看不懂。我也看不透阿狼,他似乎在避開著維多利亞。」
鏡像:「是妳躲在辦公室窗簾後方偷聽時得出的結論?」
「妳清楚我並非刻意偷聽。」她臉色紅潤「咳,妳知道的,我在他的辦公室裡睡過頭了,醒來後已經過了出席尼菲莉特主教所帶領的懺悔週會的時間。當我想要離開的時候,阿狼卻恰巧氣勢洶洶走了進來,我便聽到了他與伊格納特的⋯⋯爭執。」
「那天阿狼的語氣比以前都要重。他認為北希迪亞目前沒有與『末影』正面抗衡的力量,希望避免正面交鋒,這個回覆似乎令伊格納特不太滿意。在長久的沉默後,他們不歡而散⋯⋯說真的,那是我從未想像過會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
鏡子冷吭一聲:「這不很正常嗎,有長嘴巴的人都會吵架。」
「這一次,我與伊格納特反而站在同一邊上了——『末影』必須受到制裁。」
「呵,妳還真是個偏心的人。」「⋯⋯」
「或許吧。但妳讓我怎樣狠心說要殺掉昔日的夥伴以平公憤呢。可能摩爾斯等人的確該死,但⋯⋯我不會想做追捕他們的人。『末影』在用上千萬人的性命作為墊腳石,利用人們的無知來填補自己的空虛,甚至還殺掉了德洛里斯⋯⋯就算我不做這件事,也總會有人來做。」
她的目光投向錄影機。
「我說過要讓『末影』附上代價,我必定付諸行動。現在我只有以自身的價值來促進兩國的聯手,才能在支持阿狼的同時完成我的目標。這不但是為了成全我自己,也是在保護我自己。」
這樣以自身的安危作為代價爭來北希迪亞的安全,阿狼能對摩爾斯三人網開一面嗎。她如此奢望著。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rwEKNmylg
鏡像撥動漂浮空中的鏡子碎片,拼湊著不同的圖案,不太在意宿主在說什麼。仇恨與悲痛是它的糧食,意志堅定的埃洛爾斯是它樂意看到的。只是,埃洛爾斯就那麼自信MI6會答應她的邀請嗎?除了情報,埃洛爾斯身上唯二有價值的,就是那如藤蔓依附在骨椎的冰核還有她與狼親密的關係。
「一直監視著的冰核載體忽然重新送上門來,我不相信他們會輕易放過與我重新建立聯繫的機會⋯⋯又或許,組織從未斷過與我的聯繫。但無論如何,我相信這份力量對他們在異雪的研究與開發上必定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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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灑落的辦公室中飄著濃厚的茶香,辦公室的沙發旁靜置著新鮮的藍莓鬆餅。纖細的指尖掰開一小塊,緩緩將牛油香送入口中,緊接是一口溫熱的奶茶——「味道不錯」,從那位帶著黑色大禮帽的藍髮小姐微微上揚的粉唇便可知。沉默是她表揚食物的方式。
影片中堅韌淡定的女聲傳入眾人的耳朵,桌前的金短髮青年目光始終停留於一張克萊因藍工牌。窗外的金黃投在飄浮半空的菱形,在缺口處閃耀白色的光芒,在他靜如湖泊的藍眸中生輝。雖與它的主人素未謀面,但他的掌心早已秤出其重量。
「哎呀,我手上的鬆餅都快要吃完了,『它』怎麼還未到。」黑色禮帽之下的赤眸緩緩睜開,於陰影中散發出幽幽紅光,精緻的長睫毛襯托那雙紅,瞳虹中蘊藏了歲月。
「請別著急,蘭斯開特小姐,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分鐘。」身材苗條的金髮男子安撫穿黑紗魚尾裙的蘭斯開特。
「凱厄斯,一般遇上這等要事『它』都會提早出現。哈,說不準,今天『它』破天荒在大海裏睡過頭了。」
金髮的凱厄斯走到一旁去,腳下的投影忽然動了起來,更跳出地面形成一位白毛雙馬尾少女:「什麼?『它』居然睡過頭了?哎呀~那等下女王來了以後,報告出席情況的工作就交給我吧!」
白毛少女眨動靈動的雙眸,一金一藍,如寶石一般。別看她個子小巧,尖銳可愛的聲音可是能令蘭斯開特眉心一皺的「武器」。
凱厄斯沒有回應,拉下窗簾。即便沒了像五線譜般的金黃日光,玻璃櫃子裡屬於他的無數軍徽與軍隊合照仍然耀眼。此時,倫蒂尼沉重的鐘聲穿透牆壁,辦公室的門同時被推開,一道陽光隨即湧入,手持白色十字長劍進入房間。她步伐平穩,實而不急,白長袍底面的金箔閃爍,輕輕甩動的長編髮是鷹的金羽,眼眶中銳利的純藍是金色王權的另一種完美詮釋。
「開始吧。」她宣告,沉穩有力的年輕聲線一如既往地服眾。
在陽光的盡頭,由一抹難以忽略的黑關上房門。那短黑髮、皮膚蒼白的高挑男性⋯⋯是一場無終止的、寂靜的海嘯。眼中的血紅是死寂的水,是惡夢,是深淵。他帶著倫蒂尼的潮濕步來,找到屬於他的幽暗小角靜靜坐下。
黑禮帽挑眉,打趣道:「哎呀,還以為你要首次遲到了呢,『海淵』。」
「允許我說第三百五十一次,喚我『溟』就行,格蕾蒂絲 · 蘭斯開特。」黑髮紅瞳的男子說。
白毛異瞳少女攤開雙手,袖子處的金飾碰撞,聲音清脆:「哎?這不是第三百五十三次嗎?」
「『瑪門』。」凱厄斯輕輕搖頭,少女卻剔嘴一笑:「身為烏勒爾那群『老不死們』的造物,『瑪門』我的記憶力可是站在眾生的頂尖!」
凱厄斯整理好奶茶色的大衣,帶頭向維多利亞女王——亞歷山德麗婭 · 維多利亞行禮。即便女王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但凱厄斯對禮儀甚是講究,從不忘記。
女王:「方才在前來的路途上了『溟』,於是我便與他一同前來。自從你當了教師,許久未與你一同走這一段路了。」
「溟」閉目:「其實我對這件事不感興趣,但既然妳開口邀請,我便前來。」
「現在除了你的學生,你似乎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黑禮帽的蘭斯開特提著小洋傘走來,裙擺如渡鴉的翅膀撫過地毯。
「溟」:「倒不是。最近我對大學圖書館裡的藏書機械人有點興趣。」
「嗯?是藏了敵方的暗號嗎?」異瞳的「瑪門」問。
「不。」「那是⋯⋯你認為那是叛徒的作案工具?」
「不。」
眾人靜待這位剿滅部前部長說話。
他緩緩抬頭:「它特別的地方在於——那機器人接了我的笑話。」
或許「海淵」實在太過令人聞風喪膽,就連女王亦沉默了。
凱厄斯點擊他在MI6內部網路中多重解密後提取的影片,並播放完畢。異瞳少女「瑪門」哼著小曲,玩弄著腰間的懷錶,身為「溟」的接班人的她對此毫不在意。想到是來自北方的訊息,優雅的外交官蘭斯開特嘆了口氣。而只有「溟」一直盯著影片中的埃洛爾斯,不,準確來說是她眼中的倒映,它看到了閃爍的鏡子。
「陛下,您怎麼看?」
女王淡定自如,既被譽為維多利亞的「先知」,這一切自然在她的預料之中。她很久以前就察覺到「默文的繼承者」尚存在於這個世上,並派遣部下暗中調查。她預視到「繼承者」的二次作亂,早已請她弟弟設下保護整個維多利亞的法陣,並且妥善地保護著「圖伊姆之鎖」。
「我反而想聆聽在座各位的想法。」
「瑪門」:「我先來我先來!一個字可以概括『繼承者』的行為——蠢!」
蘭斯開特:「『卡德』在是代表北希迪亞向維多利亞發出外交邀請嗎。呵呵,有趣,那條白蛇是冬眠了嗎。」
凱厄斯:「雖然亞多尼雅小姐已經歸順了北希迪亞,可這更像是她以自身名義發起的合作。」
蘭斯開特托了托帽子:「早就聽出來了。如果是北希迪亞來談合作,倒不必要偷偷摸摸經過組織的內部網路。她還真是夠膽大,背著整個北希迪亞來邀請她所背棄的舊主,還刻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與狀況,簡直是把自己當魚餌來吸引我們。」
「瑪門」:「可我們不會上鉤,因為我們根本不需要!」
女王的指尖輕點劍柄,緩道:「倒暫且不能把話說得那麼絕對,參與這件事或許能為維多利亞帶來比解決『繼承者』更多的益處。」
「嗯。在這個節骨眼上聯繫我們,莫過於想借用MI6強大的人脈與戰力。而她在影片的最後設下了一道密碼,只有我們銷毀她在MI6所有的紀錄,才能提取『末影』計劃的資訊,不得不說,她的確下了點功夫。」
凱厄斯掏出藍色工牌,理解埃洛爾斯影片中的那一句關於身分的話。這或許是狼的計謀,他想。不然,她要避開北希迪亞做到這一切的確頗有難度。
「溟」:「亞歷山德麗婭,妳對北希迪亞感興趣?」
房間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強大的背影上。維多利亞在大陸的掌控權無庸置疑,這一切都歸功於強大、機智與野心的亞歷山德麗婭。她的目光不受時間與空間所限,手中劍形的太陽帶領維多利亞走向勝利與不朽的榮耀。然而,這份榮耀底下的影子,便是被侵略者、被犧牲者的怨恨,但她明白這是無可避免的——只要世上存在太陽,影子便隨之存在。
「當年,各國以刀槍劃分土地,即便維多利亞的國旗插遍天下,亦因此犧牲了許多。北希迪亞從六百年前開始一直在恢復的路上,冰腐化又對當地造成了不少傷害,因此即便『繼承者』的力量雖大不如前,統帥與六席仍沒有取勝的十分把握。」
她看著房間高掛的國旗,神遊先王時代的苦難——她比誰都要清楚,要從混亂中重新樹立秩序並不簡單。
「然而,戰爭是為了不再爭鬥。此事起於『繼承者』對我的不滿,因此,在這一件事上,維多利亞將不會對北希迪亞施行任何軍事策略,這也是我的弟弟(恩斯特溫德安 · 維多利亞)的意思。」
「瑪門」:「既然是妳與那位前指揮官的看法⋯⋯可外交上的好處總要佔點的吧?我可不贊成做沒有好處的交易!」
「那有什麼難的。」畢竟這是蘭斯開特最擅長的事。
只是她一想到又要被那位不知好歹的統帥調戲,好不容易應付了他後還要被戀統帥癖蛇陰陽怪氣,就看冬宮不順眼。好幾十年前她去了一趟北希迪亞,當地飲食不對她的胃口之餘,天氣又不好,要見的人更是讓她費心,從那天開始,她就沒有一次非公事原因踏足北境。
蘭斯開特:「可『繼承者』不過是雜魚,我們從不把她當一回事,維護大陸穩定也從不是維多利亞出戰的原因。北希迪亞遇上困難是他們的事,我們倒不需要因為一個不會影響到維多利亞的威脅而出手。」
「但亞多尼雅⋯⋯若參與這件事,或許能重新追溯她的力量。」凱厄斯輕輕拖著下巴「各位應該清楚,維多利亞的『虛假之雨』現象一直是個謎,那不知從何來的雨似乎蘊含著歷史與失傳的法術,被雨水籠罩的地區更是逐漸形成一個個獨立又無形的『空間』。」
「每個『空間』就像是從一束白光穿過雨水而散開的彩光,它們的歷史與法術文化從維多利亞的真實歷史中提取,卻又分支出與彼此不一樣的記載,導致各地在維多利亞的歷史上出現微小的出入。」
國家精神是歷史的延伸,歷史認知差異逐漸變大的後果可能是各地分裂,出現矛盾。
「我們對『虛假之雨』的探索還停留在表層,但依我看來,這與亞多尼雅小姐身上的『永恆寒冬之境(永冬)』有幾分相似之處。我們能藉這次機會在北希迪亞尋找出被深埋的過往,推進維多利亞對『雨』的探索。」
女王點了點頭。她在踏進房間前已有了這樣的想法,凱厄斯只說出了一部分。
「瑪門」:「那冰核像鑽石一般閃耀,讓人心情愉悅呢~♪」
「那看來讓我去一趟那片鬼地方倒是有點意義的。要是被葛列格——那位MI6情報局副局長——我的『好』同僚知道我又要穿著高跟鞋踩冬宮門前的雪,他肯定要笑上一個下午。」
「瑪門」:「哈哈哈哈哈!難道妳今天不把他喊來,就是擔心他會當眾取笑妳嗎?」
蘭斯開特優雅地用單指按住耳朵,隔絕「瑪門」的笑聲,她又是位讓淑女費心的孩子。她才不是怕葛列格取笑,而是葛列格有任務在身,趕不回來倫蒂尼開會,女王才請已經隱退並當上大學老師的「溟」。要不然,按照「溟」的個性,他才不會出現在這種議會上。
「維持大陸的安穩的確不是出戰的原因,卻是日光的終點。我想我手中劍的願景,也是能看見被日光籠罩的大陸像坐在樹下閱讀的午後一般安穩。」
與弟弟在樹下閱讀的寧靜午後,塑造了她對維多利亞——甚至世界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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